担心并非多余。这话若是换个人讲,希任保准一巴掌能将他扇到山下去。
只是希任刚刚升起一道怒气,转瞬看到张东阳那对清澈天真的眼神,忽然心中似乎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缓了缓情绪,盯着张东阳问:“你可知道这事,关乎宗门存亡吗?”
“弟子知道。只是在想,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不至于残杀无辜。比如......”
“比如什么?”
张东阳见希任脸色越来越缓和,就继续大着胆子说:“祭礼要的,不外乎童男童女的洁净血液,咱们血魂宗的神仙不少,灵药也多,不如只放血,不杀人,放完马上救治。您看可以吗?”
这样也行?希任顿时一怔。
山上的神仙,从来就没当凡人蝼蚁是一回事,杀就杀了,哪有这么多啰嗦麻烦的事情?
因此,压根就没有谁会不遵古例,多余去想其他方式来进行祭礼。
张东阳的想法,不仅希任觉得意外,就连边上的游佳等人,也觉得有些荒唐。
虽然众人被少年这么一提起,心中隐隐有些意识到,滥杀无辜并不好,但毕竟这种事情山上司空见惯,一时也很难转弯。
场中有些青衣派的弟子,虽然早前在游珞的影响下,也反对滥杀无辜,但大家只是认为应该找那些本来就被定了死罪的人来献祭。
这等光放血不杀人的方式,可行吗?
有些人已经开始在暗暗讥笑,这山下小子的脑洞,开得太离谱了吧!
说来也是,假如你正在准备拜祖宗的祭品时,忽然有人走来告诉你,不用买烧鸡烧鸭,抓只活的去摆一摆,放点血就可以了!估计你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但希任大长老还真不是一般人,他活了七百多岁,历经过仙界各种风波,见识过天下种种神奇事情。只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是头一回遇上,一时之间,颠覆了他固有的思维。
张东阳见他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情急之下,他抓紧希任的大袖,双眼噙泪,看着希任说:“求求您了......我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有大长老您能办到。”
希任见状,又气又好笑。
他低头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斯斯文文,却又是一脸的倔强,眼神纯净,那么的善良。
此情此景,不由勾起他心底那些久远的回忆,时光仿佛拉回到七百多年前。
七百多年前的那一夜,奇原大陆的一个边陲小镇,突然天降巨石,砸死了不少人。
年少的希任,趴在双亲的尸体前,嚎啕大哭,恰好遇上血魂宗老宗主路过,将他收为弟子。后来才知道,那一夜是山上神仙打架,殃及了凡人。
了解到真相后,初时是有些愤恨情绪,但随着自己修炼成为神仙,愤恨已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淡去。
何况再后来,自己真身飞升至上界,慢慢见惯了尸山血海,对凡人的那点悲悯,更是早已荡然无存。
若不是今日遇上张东阳,恐怕这些记忆深处的印迹,至死也不会再浮现。
想到这里,希任不禁心头一凛。
自己修真成仙,仅仅是为证千年长生吗?不!正如这少年所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而自己的责任,又仅仅是宗门不亡么?
不!蝼蚁苍生,皆有圣灵。
虽然仙家主张不染因果,方能境界圆满。但抛弃人性中的光辉,千年长生又有何用?
学得通天术法,不护弱小生灵,岂不是与大魔无异?
这些个浅显的道理,其实就像一张薄薄的窗纸,轻轻一捅即破。自己白活七百多年,如今想来,还不如一个少年心智通彻。
希任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可行倒是可行,不过此事重大,得与柳宗主商量。”
“大长老万岁!大长老好人!”
张东阳带头蹦起来欢呼,游佳等人闻言,也觉得非常开心。
谁也没想到,掌律大长老居然会同意张东阳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大长老言出法随,此事他认为可行,那就应该没有问题。
看着弟子们雀跃,希任不由嘴角一抽。
说话简单,责任不小呐!
这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要救下那些童男童女,宗门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耗费海量的珍贵丹药救治不说,还得耗费灵虚境仙师庞大的灵力,抹去那些孩子对这段经历的记忆。
而眼下整个下宗的灵虚境仙师,只有柳正一个,再加上自己,也就两个而已。
再说,此事就算能说服柳正同意,祖师堂那边也免不了降罪。
看来,自己这张老脸皮,怕是要交代在这一回了!
希任猛一抬头,见张东阳还在咧着嘴笑,忍不住重重拍了他脑袋一把。
“臭小子,还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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