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恐龙湾

浪声，一下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一股不安的情绪莫名地从心底蹿出。

    那感觉，熟悉又遥远。

    好像在梦里，冰冷刺骨的海水也是这么一阵阵地摇晃着她的身躯。

    海浪拍上岸，又缓缓退去，卷走了她脚下的细沙，也顺势将她往海的深处带了带。

    她好像听到有人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叫着“鱼儿…鱼儿”，又好像是“玉儿…玉儿…”？

    是在叫她？她环顾四周，并没找到声源。

    那声音，在风浪里，听得不太真切。

    她心神不宁，突然失去脚下细沙的支撑，被海水一带，便往前跌去。

    本能地，她惊慌地尖叫起来，左手紧紧抓着浮板，右手在水天之间胡乱地挥着。

    挣扎间，她感觉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右手。

    她被用力一拉，便落到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她的背抵着一个宽大的胸膛，她的腰被一只手箍着。

    她知道，是明墨，又一次护住了她。

    她紧紧地抓着那双大手不放，紧得她都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疼。

    缓了好一会，她才借力离开了明墨的怀抱，但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

    她缓缓转身，面对着明墨，用另一之手拨了拨挂在她脸上的水，才堪堪看清他的脸。

    那张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心紧紧地蹙在一起，眼神里透着些许担忧。

    她本来努力地装出淡定的样子，但看到明墨关切的眼神后，心里的害怕和委屈，像得到鼓励一般疯狂地开疆扩土，再也抑制不住。

    她带着哭腔，无助又委屈地跟他说，“我害怕，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耳边是低沉有力的声音，像远方传来的钟声，安定而有力量。

    ……

    玻小鱼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学会浮在浮板上的。

    她只知道，她一直哭闹着，喊着自己害怕。

    但是明墨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冷着脸，而是耐心地一点点教她，鼓励她。

    她害怕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守着她，等她自己一点点克服内心的恐惧，等她愿意迈出下一步。

    最后，明墨把她和浮板一起推到了更深的海里。

    海底并没有她想象中好看，水是黄绿色的，还泛着灰蒙蒙的色调。下方的珊瑚一簇一簇的，看起来像毛茸茸的石头，不知道摸上去手感会是怎么样的。

    往海深处漂，玻小鱼身边的鱼渐渐多了起来。

    刚开始只能看到几只青黑色的小鱼，后来还看到明黄色的，黑白条纹的。

    她想伸手去摸摸他们，但是碍于自己不会游泳，双手只能牢牢地抓着浮板。

    没多久，她就身心俱疲地要求明墨带她返航了。

    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反正这浮潜也浮了，鱼也看了。

    她并不能从游泳中得到乐趣，还不如待在沙滩上晒晒太阳。

    明墨带着她回到岸上，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先去换衣服，在我们放浴巾的椰子树下等我，我还要再去浮潜一会。”

    “好”，她无力地回了一句，便摇摇晃晃地朝更衣室走。

    明墨在玻小鱼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不放弃，真是个倔强又脆弱的小女生。”

    ……

    玻小鱼换好衣服，就把浴巾铺在草地上，自己则在浴巾上抱膝坐着.

    长裙正好能把她的腿裹起来，只有两只小脚丫从裙摆处露出来。

    她那海藻般浓密的秀发随意披散着，左边耳朵上方还夹着那个鸡蛋花发卡，五枚旋转排列的水滴状花瓣，给她恬静的小脸多添了一份柔美。

    她静静地坐着，下巴落在膝盖上，闭着眼。

    耳边是轻轻浅浅的风声和浪声，还有人们交谈的英语，日语，西班牙语。

    明墨浮潜完，找到玻小鱼，看到的就是她把自己抱成一团，安安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刚刚在海里，抱着她的腰的触感，一下子又袭上他心头，很柔软，很纤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明墨，尴尬得觉得自己浑身都烧红了。

    他看着她好像睡着了，才故作镇定地走了过去。

    玻小鱼听到身边的响动，缓缓睁开眼，懒懒的问：“你回来啦，好玩吗？”声音因为刚醒带着一些鼻音。

    “还不错，我往深一点的海里游，看到很多的鱼。”

    “哦，那你是不是已经用你的相机拍了很多照片，以后能给我看吗？”

    玻小鱼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好奇，“很多的鱼”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好。“对了，你刚刚在泳衣里装了什么？”属于明墨的冷清声音传来。

    “啊？泳衣？没装什么啊，泳衣有口袋吗？”玻小鱼一脸迷茫。

    “刚刚海里的鱼一直围着你的腰。但我一个人的时候，它们并没有这么特殊的行为。”

    见玻小鱼没什么反应，他继续说：“我以为你在兜里放了食物。”

    “大概是天生丽质吧，哈哈。”玻小鱼大言不惭地说。

    “恩，可能吧”，明墨淡淡地说，目光却有些闪躲。

    玻小鱼呆愣地看着明墨，不敢相信，这还是她认识的明墨吗？

    他不是应该怼她吗？或者，冷嘲热讽吗？或者…

    但绝对不应该是认同她啊。

    “你是明墨吗？”玻小鱼忍不住试探。

    “废话！”明墨冷着脸说。

    “哦”，玻小鱼努努嘴，糯糯的回答。

    她心里嘀咕，错不了了，冰块脸又出现了！

    问一下而已嘛，有必要这么凶吗？

    ……

    两人慢悠悠地吃完饭团，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样子。

    趁海风缱绻，日光旖旎，玻小鱼闹着在沙滩晒了会太阳，才满意地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他们绕道去了趟Miliha面包店买了泡芙。

    后又遇到Jonolulu曲奇饼店，店面很小，客人很多。

    玻小鱼饶有兴致地挤在人堆里，选了好多样曲奇，准备带回去给陆芒。

    “你不是很缺钱吗？还给陆芒带礼物。”一直静静陪在玻小鱼身边的明墨，突然开口。

    “是挺缺的，你要不要赞助我一点？”小财迷玻小鱼敬业上线。

    她的确是挺缺钱的，读LL.M.要花的钱不少。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抽死自己，为什么这么想不开，竟然要学法律？为什么要出国读LL.M.，学费死贵，学习还贼辛苦，而她还甘之如饴。

    她的大好青春啊，没有沉浸在爱情的温柔乡里，而是淹没在这浩渺的书海里，可怜兮兮的。

    但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

    “你可以选择不给陆芒带礼物。”明墨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那不行，陆芒这次来不成，我好歹给她带点夏威夷的特产，填补她的遗憾啊。”玻小鱼睨了明墨一眼，不认同他的看法。

    “你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还找她要精神损失费？”

    “呃，一码归一码啊，我给自己的闺蜜带点伴手礼，很正常的嘛。至于精神损失费，只是想惩罚一下她的失约。”

    “但她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江一帆突然受伤。”

    “我知道啊，所以只是惩罚一下而已啊。毕竟让人的满腔期待落空，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看着明墨了然的模样，她装作一脸凶狠地说：“所以啊，你最好别许诺我什么。你说话不算数的话，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害怕。”

    殊不知这表情落在明墨眼里，只能算是奶凶奶凶罢了。

    明墨无奈摇头，不语，只勾了勾嘴角。

    玻小鱼一下被那浅笑容晃了眼，她很少看到他笑，他的笑，其实，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