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方钟卿并不想多言,此人打伤他师弟,他就是来报仇而已,至于玉佩,他对如何落到对方手中没有兴趣,夺回来即可。
自白衣青年身上散出的威压,让整片林间的虫鸣声消失殆尽,一时间,静谧得可怕。
席漠察觉到压迫感,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见到人之前,他对方钟卿修为已有极高的估量,没想到,还在他想象之上。
席漠心道:这般的人,才配得上他。
他从小就是魔界少尊主,天赋异禀,但总听闻修真界有个不出世天才,方钟卿。即使是敌对关系,长辈们也止不住流露对其的赞赏,都说待其长大,定会是魔界大敌,尤其是对他。
席漠自命不凡,极早就有一统大陆的志愿,冷不丁听说修真界有这号人物,忍不住与其比较,令人去寻方钟卿相关。
谁知对方长得正合他眼缘,那时正值漫幽谷一战,听闻方钟卿已能斩杀狰兽这般大妖,席漠意识到传言非虚,这人确实强的可怕,若是能为他所用,再好不过了。
而不知哪次,席漠突然觉得床上的人都没什么意思,长得再美也就那样,男女都是,不管什么模样的,他想要的都能得到,无聊之际,他想到了方钟卿,觉得只有方钟卿能配得上他了,若能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人,仅是想想,就有前所未有的快感。
但席漠一直忍着,直到前不久突破,他拥有了强大的实力,这才来挑衅修真界,本以为过些时间才能相见,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来了。
当面见到方钟卿,席漠才发现,画像中的容颜不足真身的千分之一。
真人好似夜空皎月一般,清贵高冷,但细看,由于方才的亲吻,方钟卿脸颊泛红,清眸流露出几分慌乱,透着不谙世事的懵懂。
像一片未被染色的白纸,干净得不可思议。
席漠对此很是满意,道:“作我魔后。”
方钟卿正欲出手,忽然发现席漠一脸深情看着自己,说出这句话。
于是他侧过头,看向面若寒霜的玉浮生:“魔后是什么?”
玉浮生眼神阴郁,闻言神情有刹那的狰狞,听到问话,道:“不好的东西。”
席漠将视线落在玉浮生身上,勉强提起些兴致打量这人。
剑宗宗主,席漠见过,不过未曾交手,只是同为仙门宗主,清凌宗主和西阳宗主合力都敌不过他,他不认为有必要将目光放在对方身上。
在他看来,修真界唯一有资格入眼的,唯方钟卿而已。
眼下,席漠听玉浮生解释,再瞧对方脸上不加掩饰的敌意,加上这人方才将方钟卿压在树上吻,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不过席漠毫不担心,强者为尊,玉浮生不过化神境,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席漠目光越过玉浮生,落在方钟卿身上:“魔后就是,我要你做我的道侣。”
方钟卿恍然大悟,既然魔后是道侣的意思,那么玉浮生说的没错,确实是不好的东西,会毁他道心,坏他修行之路。
方钟卿道:“不做。”
玉浮生脸色稍缓,听到方钟卿毫不犹豫的拒绝,薄唇微微勾起,正要开口,就听方钟卿继续道:“师尊说过,相互喜欢才能成为道侣,我不能喜欢任何人,否则道心受损......”
方钟卿脸色微冷,朝席漠露出厌恶神情:“你想让我做道侣,是想害我对么。”
玉浮生笑意一凝,微微僵住。
他惊愕的眸光落在方钟卿冷漠的脸上,看到鲜少露出喜怒哀乐的脸颊,浮现出厌恶之色。
寒意忽地席卷玉浮生心头,将方才的灼热扑冷。
不能喜欢任何人,是什么意思......
玉浮生愣住,这边方钟卿出手,席漠交手数下,在对方浩瀚的灵力面前脸色微变,纵身离开,仅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
方钟卿欲追,结果转瞬没了席漠踪迹,大概用了什么法术,只好作罢。
他回过头,被握住手腕。
林间静默,响起玉浮生低沉嗓音:“为何不能喜欢人。”
方钟卿解释道:“我修行极快是因为心无杂念,不入世,不染尘,情字若是碰了,会损道心,修行之路将变得格外艰难。”
玉浮生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可我......”
话到一半,他说不出口了。
方钟卿看他的眸光,依旧那般澄澈,不懂人间之事,不懂情爱。
玉浮生沉默,没想到转瞬间,就从九天云霄跌落无底深渊,他紧紧抓住方钟卿,手指用力到方钟卿生疼,微微皱起眉头。
玉浮生眸光晦暗不明,心底涌起两道声音。
一个蛊惑他将方钟卿拥入怀中,放纵本心,明明那般渴望面前这人,喜欢就是占有。
可另一道声音死死拉住他,一旦起了头将人拥住,下一步,他或许就会抑制不住,吻住柔软的唇,说不定,还会失控做出其他事。
方钟卿微低着头,心中天人交战,半晌,他失力了般,缓缓松开方钟卿的手腕。
方钟卿是他在这世上绝不会伤害的人,玉浮生不允许自己如此。
方钟卿瞧玉浮生面色不好,将追杀魔尊之事放在一旁,带他回了蓝炎境。
回到卧房,方钟卿道:“早些休息。”
玉浮生在长渊峰留宿过,两人时常促膝长谈,累了一起睡下,故而方钟卿自然走到床边,宽衣休息,完全没注意身后的人惊醒了般,盯着他的动作,眼神变换莫测。
玉浮生:“你在此处休息,我还有要事与剑宗的人商量。”
方钟卿不疑有他,随口道:“这么晚吗。”
说罢,便躺到榻上。
他睡姿一向规矩,上床后,兀自盖上软被,长睫在柔和淡光照耀下,在白皙脸颊投下小扇似的阴影,轻轻一垂,便阖眼睡了。
他因为功法缘故,受了伤,或是与人动了手,都要睡一觉补充体力,所以总能极快入睡。
玉浮生立在榻边半晌,视线从榻上青年脸庞一寸寸掠过。
当初他与方钟卿躺在一张床上,夜间总会盯着方钟卿的睡颜,一盯就是一宿,直到方钟卿醒来,才佯装闭上眼。
可即使这般,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直到今夜方钟卿吻上他的那刻,才明白过来。
狂喜之际,又遭到晴天霹雳。
玉浮生伸手,抚摸白皙精致的脸颊,低语道:“这算什么,钟卿,你先招惹我,又告诉我不可能。”
不知是不是察觉他的触碰,方钟卿脸颊微侧,长睫轻颤了下,玉浮生如梦中惊醒,慌张地抽回手,后退数步。
片刻,他转身离开卧房。
次日一早,方钟卿从床上坐起身,青丝铺散在身后,揉揉惺忪睡眼,目光在床上巡视一圈。
身旁仍是空荡荡的,他手落在被子上,没有任何温度,昨晚玉浮生没回来,看样子忙了一夜。
方钟卿出门,想起玉浮生昨夜心神不定的模样,本想去寻,踏出大门的那刻,听到街外嘈杂的喧闹声。
方钟卿眉头微皱,探出的脚收了回来。
他在庭院绕了圈,思忖着昨夜席漠如何逃走的,若不破解法术,再寻到人,还是能让其逃了。
方钟卿脑海回忆昨夜林间席漠的动作,仿佛在捏诀,但速度太快了,即使记忆极好,回想起来也有些捉摸不清。
方钟卿独自在院子里,努力破解逃生术,不知不觉到了傍晚,院子角落响起虫鸣。
方钟卿摸到一些门路,从沉浸法术的状态出来,看到一道漂浮在身前的传音术。
不知何时来的,方钟卿伸手接过,细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淡淡的青色光芒笼罩指尖。
是他的师弟凌元传来的消息,问他在何处。
方钟卿回了信,没说在哪,只让凌元在宗内好生养伤,等他打败席漠。
传完信,方钟卿漫无目的在庭院闲逛,不知不觉走到大门口,往外张望了眼,夜色降临,街上挂起许多灯笼,很是亮堂。
但不见玉浮生身影。
方钟卿收回视线,琢磨玉浮生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怎么还不回来。
方钟卿百无聊赖的回到院子,蹲身拨弄青石板路旁的花草。
自师尊走后,除了一年半载来长渊峰的凌元,只有玉浮生与他说话了。
玉浮生除了与他讨论修行上的事,便是讲剑宗,如今剑宗改变了许多,过往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被玉浮生一一铲除,甚至他开始修改剑宗一些宗规。
玉浮生刚开始这般做的时候,遇到许多阻碍,但随着修为增强,这些反对声音逐渐消失,如今剑宗,已是玉浮生的一言堂。
哪里会遇到什么麻烦。
方钟卿放下心,捡起一片枯叶,在手中把玩。
可又突然想起,玉浮生曾说即使如今权利滔天,屹立在修真界顶端,但他常被一个梦魇困住,在梦里,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筑基期弟子。
每夜尝着剥皮削骨之疼,被恐惧笼罩,而最令他害怕的,是另个陌生的自己。
方钟卿听不太明白,但能感受到玉浮生的不安,他像在竭力遏制什么,但也许有天会失控。
夜风大了些,枯叶被折成两半,风一卷吹走。
方钟卿愣了愣,回过神,思来想去,放开神识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