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饱来。撂下饭碗还用筷子挑辣椒油里的花生米吃,一口一个嘎嘣脆地嚼。
佟卫东看他那副少爷做派气就不打一处来,人家都急得火上房了他这还不紧不慢地喝早茶呢,开口再次撵他走。
章耀祖往屋里瞄了一眼又一眼,始终没见连心再出来。心想也不在这一时,事情办成了有她亲近的时候。
他刚站起来准备走,连心端着一个碗走出来,浅笑着说道:“我看东家喜欢吃花生米就现炸了一碗。”
章耀祖乐得能看见扁桃体,伸手就把那碗花生米接过来,也不管烫不烫手就往嘴里扔了一粒。
“哎呦,又香又脆!这碗都是我的?”
连心笑着点头,章耀祖就宝贝似的捧着那个碗,胸有成竹地说:“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说完就要走,佟卫东把他叫住,说:“你把人家碗拿走算怎么回事?装塑料袋儿里不行?”
章耀祖脖子一梗,“没听见妹子说刚出锅啊?这么烫怎么装塑料袋里?”说完掉头就走,看也不看佟卫东一眼。
佟卫东眯着眼睛看他背影,狗日的,烫你还能尝出来又香又脆,打着回头来送碗的主意以为谁看不出来似的。
等人都走光连心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个烧饼炉子都完好无损,只有装烧饼的筐子被踩烂了。小罗爬上去的那段院墙上留下两道血手印,连心看得眼热心慌。
连玉说小罗被拽下来之后就一直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满身的血,到底是伤到哪儿了才会流那么多血啊?联防队有没有人给他包扎?听说收容所里那些人会欺负新来的,小罗那么小会不会挨欺负?
连心用刷子把墙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打了两桶水冲洗地面。一边干活心里一边想着收容所里的小罗,实在是心乱如麻。
东西都归置完毕,连心换了一身衣裳去派出所。她心里觉得联防队应该是归派出所管的,派出所抓了人都能再领出来,哪怕她用钱赎也行。
前街派出所只有不大的一个门脸儿,连心进去的时候前面只有两个男警察在,一听连心说联防队抓了她弟弟,其中一个就问她:“你是话吧门口卖肉夹馍的那个吧?”
连心忙点头,眼里不知不觉间带了点希冀。
民警唏嘘两句,再一张嘴却直接开始责怪她:“你说你,收留谁不好偏要收留个三无人员,还是个未成年,被抓不是活该吗?”
连心这个早上过得惊险无比,心情几起几落始终没掉过眼泪。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警察轻飘飘的一句训话却像一颗剥了皮的鸡蛋堵住了她的喉咙口。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连心站在那里扑簌簌掉下两行热泪。先开始还忍着没哭出声,后来实在忍不住索性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全所的民警都被她给哭出来了。好几个人围着她团团转,拿水杯的,递毛巾的,还有逮住训她的民警教训的,乱成一锅粥。
哭了足有五分钟,那股子憋屈劲儿倏忽一下过去,连心的眼泪霎时便止住了。她哽咽着站起来朝民警们一鞠躬,没脸去看人家表情,低头便往外走。
一个女警喊着我送送你就跟了出来,走到门口时她拉着连心往柱子后边一闪,伸头去看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连心认出她来,早晨还来买过两个肉夹馍,当时连心看她穿的是警服还多给她两块肉呢。
“这是收容所地址,记得去的时候带上身份证和钱。”女警把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拍到连心手里。
连心不住口地说感谢话,女警却一脸愁容地看着她,对连心说道:“你家肉夹馍挺好吃。”说完斟酌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比包子好吃。”
连心愣愣地看向她,女警却不再说话,推她一把叫她别耽误时间赶紧去赎人。
连心一路小跑回家,从钱箱子里数出十张一百块钱揣在上衣内袋,嘱咐连玉和郑琳琳别瞎跑她去赎人就走了。
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佟卫东站在马路边,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停下来,副驾驶里的男人笑着对佟卫东说道:“佟哥,我陪您去一趟收容所。”
佟卫东还没说什么呢,连心兔子一样蹦出来抓住他的胳膊,“佟哥带上我!”说完生怕他不愿意,一屁股就坐进了车后座。
当着不熟的外人面儿,佟卫东没跟连心拉扯,就是坐进车里之后也没再搭理她。
小汽车一路风驰电掣,十几分钟就到了收容所。佟卫东下车之前终于舍得给连心一个眼神。
“待会儿进去只许看不许说话,有啥话憋着回家再说,听见没有?”
连心闭紧嘴巴不住点头。
大门口先登记,顺着楼梯上二楼之后右手边有个挺大的办公室,里边坐着好几个穿制服的男人。
佟卫东让连心站在楼梯口,自己和副驾驶的小年轻进去交涉。没一会儿连心就听见佟卫东高声喊了一句:“这才十点半!”
后面说话的人有点多,声音很杂,连心没能再听出什么来,但佟卫东始终没出来,连心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
胡思乱想间佟卫东忽然从门里闪身出来,抓着连心的胳膊就往楼下走。坐到车里之后副驾驶的小年轻一边用手机拨号一边回头劝佟卫东:“佟哥别跟那帮大盖儿王八生气,不值当的。”
说着他电话接通,急忙跟对面说:“人在收容所应了个卯就被送到遣送站去了,现在不告诉我们送到哪个遣送站,劳驾给查一查。”
佟卫东仰头靠向后座,掐了掐自己眉心,对连心说道:“这帮畜生不按规章办事,按规定得收容满七天无人认领才能送到遣送站去,这才几个小时他们就把小罗送走了。”
连心心脏砰砰跳,她不知道遣送站是什么,但从佟卫东的语气里也能听出来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些有籍贯住址的遣送站给买张车票送回原籍,像小罗这样不记得自己老家具体地址的,南边以前是送到工厂里打三个月白工。”佟卫东不带一丝感情地向连心解释。
连心用力掐着左手虎口问佟卫东:“那咱们这儿呢?会送去哪里?”
电话铃响,小年轻接起来用纸笔记下地址,回头对后座的俩人说道:“查到了,在304国道边上。”
汽车再次启动,佟卫东的目光望向远处,一列冒着蒸汽的火车减速驶来,与机动车道上的汽车并驾齐驱。
“你知道利木县什么最多吗?”
连心摇头。
“是煤矿。”小年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