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出身。我们公司好些人都是学计算机,还有搞统计学的。”
“不奇怪啊,反正进了公司都要重新培训。传统金融学和经济学太偏理论了。倒是学数学、学金融工程的,上手就能干活。”
“哎,现在顶级机构对外招聘也越来越少咯。咱们考了CFA,说白了也是给大佬的二代们打打杂,哪儿有培训班说的那么高大上。没有资源,没有项目,公司凭什么养着你啊,这年头难不成还能用爱发电么?”
这话一出,赵天宪皱了皱眉。驾驭考试,改变出身,跨越阶级,这是他奋斗的动力。谁都不愿意自己的梦想被人泼上一盆冷水。
“哥几个要是有好的天使项目推荐我啊,大家一起发财。”?铁仲蘸着火锅酱,吃着煮熟的羊肉片。
“我去,现在创业公司“雷”挺多的,老铁你可当心被公司割了韭菜啊。”
“就是啊。光耗材采购一项的猫腻就数不过来了,批量采购全部用零售价走账。黑白打印的费用按彩色打印的记账。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不止是耗材,还有招聘吃空饷的。比如那些用虚假身份证信息入职,钱都进了公司领导的腰包。有的创业公司和猎头公司联手制造阴阳合同的,或是把正常招聘的人又挂到有回扣的猎头公司名下的,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洗钱。”
“对啊,不少创业公司还用“积分墙”去注册用户,公司自己都搞不清有多少真实用户,更别说电商领域普遍存在的假发货的问题。要我看天使投资就是一个冤大头。”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着创投界的乱象,这让饭桌上的学生党们一时间大开眼界。这些年轻人不自觉地为铁仲捏了把汗。倒是铁仲本人一脸的轻松,他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有啥大不了的?大不了大家一块儿搞猫腻,一起割母基金的钱呗。再说了一轮融资过后不是还有接盘侠嘛。告诉你们,你们说的这些情况,有的是创业公司主动使坏,有的可是被投资人‘逼良为娼’的啊。今朝有酒今朝醉,难不成还真指望着齐心协力把公司搞上市啊?不忘初心这些场面话说说就成,在座的各位可千万别动了真心啊。”
铁仲这一番话引来不少大龄考友频频点头。混迹江湖多年,姜还是老的辣。老铁的话茬一波接着一波,手边的烟一支接着一支。整个包间不一会儿就变得云山雾罩,张司源禁不住咳嗽了两声。
“老铁啊,我说你能别抽烟了嘛,我都被熏死了。”蒋黛沾突然抱怨了一句。
“哎?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注重养生,还是说你有喜了?对了,我说那个大肚子叫什么来着,就是参加12月考试的那个。这会儿也考过了吧,她最近有什么动静啊?你们谁和她还有联系?”
“老铁,你居然连大肚子都惦记着,你还是个人吗?”
“别闹。我记得她姓商,商什么的?”
“商若男,在银行做柜面的。”
“她是不是刚生了孩子,估计忙着坐月子吧。”
当一行人都不再发声的时候,小蒋才轻声地说了一句,“她过世了,已经。”铁仲正把一盘虾滑放入火锅,这些虾滑个个石沉大海,刺溜一下便没了踪影。锅盆里咕噜起若干个水泡,一个破了,又会变化出很多个新的补上。
“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告诉我的,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来半条命,可最后还是没能挺得过来。”
“我记得她人挺好的。”
“是啊,现在生孩子还会死人吗?我以为这种事儿都是发生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偏远山区。”
“医生也不是活神仙,有些病人就是不能怀孩子的,比如肺动脉高压什么的。”
“她临盆那天正在考试,当时羊水破了,直接被120送去医院的。医生还为此骂了她的老公……”蒋黛沾补充着她所知道的每一个细节,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在旁人听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出血是不是也和复习考试有关系啊?”
“为了个考试,还把命给丢了,真是不值得啊,不值得。”
“大人不在了,那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吗?”
“听他爱人说,孩子倒是一切正常。就是从小没了娘。”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先前下在锅里的虾滑似乎是煮熟了,一个个的又都浮了上来。
“算了,算了。都是命,不谈了。世事无常,及时行乐才是真,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来来,虾滑都熟了,大伙儿捞着吃。都吃起来,吃起来,再煮就老了。”铁仲以一副老大哥的派头刻意缓和着现场的气氛。对于人情世故的拿捏,他自然是一把好手。这场饭局是他牵头组织的,他说什么也得把场面维系得一派祥和。
酒足饭饱之后,铁仲又发了话:“饱了,这场结束,咱们可以去开辟新的根据地了。我开车来的,还能带4个人。你们还有谁开了车?看能不能凑合着挤一挤,实在坐不下的再去打车。”
“我也开车来的。赵天宪,张司源就坐我车子走吧。还能再带一个,你们还有谁要跟我的车走?”蒋黛沾打量着剩下的考友。
“要不再算我一个吧?”梁公元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
于是,赵天宪、张司源、梁公元三人一路跟着蒋黛沾来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令他们深感意外的是,小蒋的座驾居然是一辆红色的宝马。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就能开的上这样的豪车,可见家底相当殷实。
仔细想来,蒋黛沾虽然不比铁仲油滑,可在待人接物方面也是落落大方,至少比眼前这三个男子汉都要游刃有余。这类人可能还是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有了这辆车做担保,即便小蒋自爆二代出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们三个大男人都愣着干嘛?这车平时是我爸开的,家里人做生意,图个面子。你们就别瞎想了,赶紧的上车吧。谁坐前面?”
三个汉子,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发话。副驾的空间更为宽敞,视野也更好一些。这三人似乎都继承了上古礼让之风,还在相互谦让客套着。
“梁同学,要不你到副驾坐吧。赵天宪和张司源是一个学校的,他们在后面可以说说悄悄话。”蒋黛沾随口一句,便替他们做了主。可她并不知道,这是三种备选方案中最为糟糕的一个。要论交情,张司源和梁公元才是无话不谈的那一对。
今天聚餐是考研后张司源和赵天宪的头一次碰面,一同入座轿车后排,则是他们平生距离最近的一次。对于这样的距离,他俩显然都很不适应。
“考研感觉怎么样?”率先开口的是赵天宪。
“不太理想。好多题目都不确定。”张司源一五一十地答着话。
“今年的考题并不难。”赵天宪并没有按常理出牌,也没有假惺惺地安慰对方。这份坦诚倒是让张司源很是欣赏。
末了,小赵还补充了一句,“每一科都是。”
“所以你是十拿九稳了?”张司源回敬了一针见血的反问。
“应该没什么问题。”赵天宪答得针锋相对。这份底气让张司源很是羡慕。小张暗自揣度,或许再过几天,当公布考研成绩的时候,他就再没资格和这个老对手平起平坐了。
此后,两人的谈话就好似断了的琴弦,再也续不上了。张司源按了下门把手处的按钮,车窗打开了一道缝隙,瑟瑟寒风吹了进来。小张并未感受到寒意,相反,他仿佛刚刚透上了一口气。
“哎?我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不过一会儿到了KTV可要唱歌啊。”蒋黛沾说着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张司源。小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眼的打量,他盯着黑黢黢的夜景,小蒋的话音便淹没在了呼呼的风声里。
“要不你还是把车窗关了吧,吹得我有些冷了。”赵天宪嘀咕了一句,他今天出门穿得不算厚实。张司源反向拨动按钮,车窗徐徐升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递给赵天宪:“自己抽一张吧,你鼻涕都出来了。”这次倒是换做赵天宪浑身不自在了,年级第一很不情愿地接纳了对方的好意。
张司源的话逗得蒋黛沾忍俊不禁,她一手捂住口鼻,像是怕被人瞧见了自己失态的模样。缓过劲来的小蒋随口问了一句:“我说,你俩是好基友吧,就是惺惺相惜的那种。”
小张很是纳闷,为什么总有人误以为他和赵天宪会是朋友呢?他隐隐约约地预感到,即便将来他俩能在同一所学校深造,在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共事,即便之后他们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俩也不会成为朋友。而且他能确定赵天宪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只有这一点才能勉强算作两人间的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