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衙役们带着万念俱灰的小厮和一小包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回来了。在那小厮卧房中,就搜到了还未丢弃的药包,人证在前,物证在后,小厮只得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
只是对于黑衣人是谁,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这小厮手脚素来不太干净,经常偷了膳房里的东西带回家,一来二去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也不知道这黑衣人如何得知了,就威胁他将这些药下到了饭菜里。原想着也就是一些迷药,并不会伤人,睡一觉也就好了,至于牢中走失了哪个罪犯,也是偶尔会发生的事情,新的府尹上台后,为了自己的履历好看,基本上是对这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的,否则,他如何敢?
谁曾想,这次事情闹这么大……当火烧起来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事情大了。
小厮跪着,磕磕绊绊说完了,早已经吓得不敢抬头,多少条人命啊,他如何担得起!此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恨意——他们在大火中丧生的同僚,都是拜他所赐!
“放肆!本官素来和善,倒成了你们玩忽职守浑水摸鱼的借口了!”自己手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府尹有些尴尬,更多的又是恼怒,若是以往还好,可是这件事牵扯到了下面那位主子,便着实有些令人心惊胆战。这一天一夜下来,这位主子是什么脾性,他如何还能不知,看着是和善,实际上得罪不起啊!
更何况,这人身后,有多少倚仗啊!随便来一个,他化成灰都不够谢罪的!
“呵……和善?”暮颜轻声嗤笑,“府尹大人,你这才叫玩忽职守,底下人长期贪用公物,你却毫不知情?就你这能力,本宫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何这两年,听闻京中案子,多成悬案。”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
可是,方才自己理直气壮地咬定,纵火案就是暮颜,这会儿却证明自己不仅冤枉了,还是因为自己这出现了内鬼,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悄悄咳了两声,边上始终默不作声的太师爷似乎突然醒悟,赶紧挥了挥手,就有两个手下搬来了红木大椅子,摆到了暮颜身后,暮颜微微侧目,挑了挑眉毛,并未有所举动。
边上,墨一突然沉声说道,“我们三小姐坐地椅子,必须要铺有三层软垫,三层上好丝绸。”一个铁血男儿,用一种面无表情,铮铮铁骨的模样,说着这样的话,格外有违和感,至少,府尹就被这样“身娇玉贵”的要求惊地瞪大了眼,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昨日这位长公主怎么没有这样的要求?这会儿得了便宜开始卖乖了?别忘了,她就算不是纵火犯,可还是杀人犯呢!
太师爷看着府尹有些奇怪的脸色,对着搬了凳子之后就站立在暮颜身后的两个手下使了个颜色,那手下里面转身离开,很快,就带着三层软垫三层绸缎上来了,太师爷笑着说道,“长公主殿下,府衙丝绸必然比不上长公主府的上好丝绸,殿下请赎罪,在这便将就用用吧。”
新晋“豌豆公主”暮颜,微微点了点头,在那俩手下铺好垫子之后,矜持地坐下了,心中默默给突然起了冷幽默的墨一点了个赞。
“咳咳……”府尹大人咳了两声,缓解了下尴尬,见暮颜依言坐下了,心中大石头才落了地,至少没有揪着自己冤枉她的话题不放不是?于是,便转移话题问道,“那……这位侍卫大人,可知那名黑衣人去往了何方?”言语之间,很是恭敬有礼。
“我一路追踪着他,他对熠彤大街小巷极为熟悉,在闹市里我追他好几条街,又为了避开人流恐伤了无辜行人,所以不慎跟丢了。”他说地极为自然,找不到丁点问题,可是就是这样的自然,令边上的暮颜微微蹙了眉,墨一是谁,暮书墨最重要的心腹,若是把一个重要罪犯跟丢这种事情说出来都能这样坦然,那一定有问题。
这一点,府尹自然不知道,他甚至惋惜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是否看到他朝哪个方向去了呢?”
墨一摇了摇头,“不曾。”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暮颜在心中笃定,墨一一定发现了什么,却不愿意告诉府尹。
府尹难免失望,原本还想着若是抓住了那黑衣人,自己也算是立了一功,陛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责备自己得了,结果连黑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再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那小厮,气不打一处来,惊堂木重重落下,吼道,“来人呐!将这胆大包天在这府衙之内下药纵火的人拖下去,三日后问斩!”
衙役们立马上前,拖了那小厮就往外走,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像是破布袋子一样在地上拖行,那“斩”字落下,小厮早已吓破了胆,呼叫着冤枉,“大人!我只是下了药,没有纵火啊大人……我冤枉啊……”
声音渐行渐远,到了最后也就听不见了,府尹自然知道,一个小小膳房的小厮,如何有胆量放火,毕竟,手脚不干净的罪过和杀人放货的罪哪里是可以相提并论的,恐怕那小厮到最后都只是以为自己只是帮助一个犯人逃跑而已,只是现在心中火气旺盛,又憋屈,又膈应,自然是成了府尹的出气筒。
再看大堂上,好整以暇坐在铺着三层软垫三层绸缎的红木大椅之上的暮颜,微微斟酌了一下,说道,“殿下,虽然这下药、纵火一事与您无关,但是就杀害高如玉一事,您终究还是凶手,这牢狱之灾,您还是免不了的。”
墨一气息一冷,暮颜却微笑着接口说道,“自然,听凭府尹大人发落。”
府尹刚要说话,却听外面,细长的声音响起,尖锐、刺耳,拖长了声音,自带扩音喇叭的特效,只说了三个字,却令人心神一怔,怠慢不得,“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