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年头能点的起灯油的,那都没多少人。只要天黑了,基本就是稍微收拾下便睡觉,然后第二天再早早起来。卓草也是考虑到这点,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并不算多。
雎鸠算着算着,便路过田埂处。就看到胡亥气喘吁吁的用耒耜耕地,看到他笨手笨脚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一笑。
“你不会耕地吗?”
“不会。”
胡亥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态度自然不咋地。这块地是卓草早早给他准备好的,说是半亩其实压根没有,估摸着也就小半亩。卓草就是想让他知道这种粮食有多难,从小小的禾苗如何长成粮食。
就这耒耜还是他找辰伯借的,他不会用耕犁,看到耕牛后吓得往后跑。本来辰伯说是想着帮他把的,但胡亥没接受。他平时都在卓府住着,知道卓草的性格。
别看平时笑呵呵的,实际在原则问题上极其强势。有的时候就算是宗长卓礼来了都不好使,也得让步。他要敢让辰伯帮忙用牛耕地,那卓草怕不是得把他当牛使唤。
“你刚才是怎么知道答案的?回答的好快,我都没算好咧。”雎鸠席地而坐,望着胡亥脸上满是羡慕,“我就笨的很,算学我就是学不会。”
“且,算学有什么难得?”兴许是同龄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胡亥这几日憋屈的很,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我和你说,最难得就是为吏之道,我天天背都不会。”
“还好吧?”
“你会吗?”
“我还没学,但我会千字文。”
“我还会爱历篇嘞!”
“先生说爱历篇狗都不学呢。”
“他胡说!”
胡亥鼻子都快气歪了。赵高再怎么着都是他的老师,平日待他极好。为了帮他打掩护,经常要挨笞刑,可赵高从未责罚过他。
他还以为是卓草说的,自然很生气。
“是苏先生说的。”
“啊?我大兄说的?”
“大兄?”
“就是苏先生。”
“是呀,苏先生还说先学千字文就好。等识字了就再学诗经这些,然后还有为吏之道,还有秦国的律令。”
雎鸠掰着手指,她就很擅长这些。
“我现在已经能写自己名字了,厉害吧?”
“这……”
胡亥有点懵,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他三岁就会了。
“这样,你教我算学,我帮你耕地怎么样?”
雎鸠脱下草鞋直接跳了下来,这双鞋是娘亲给她新做的,她可不舍的穿着下地干活。要是弄脏了,明天穿什么?
“这不好吧?”
胡亥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能教别人?要知道他在宫中那可是备受打击,秦始皇总是拿他与其他公子比较。每每提及他的课业,总会唉声叹气。
“你真肯让我教你算学。”
“是啊,你算学可好了!”
胡亥听到这话,差点没飘天上去。
雎鸠则是没耽误时间,帮着胡亥耕作。她本身就经常下地干活,用耒耜耕地再熟悉不过。把尖头插入土壤,然后用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再直接翻土就成。
“哇,你竟然都会做农活?”
“我们这都会的。”
“你是女子。”
“先生说了,女子也能顶半边天。”
“哪个先生说的?”
“小草先生啊。”
“额?”
小草先生?
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雎鸠熟练的翻着地,动作轻快的很。偶尔她也也会问些胡亥关于算学的问题,胡亥倒也没有藏私,将自己会的全都告诉给了雎鸠。
“你说的和先生教的不一样。先生说你这种办法是笨办法,只有傻子才会用,要学就学简单运算。比如说这两个数字加起来刚好是整数,就能凑一起相加。”
“……”
胡亥瞬间就自闭了。他本来以为能在雎鸠面前显摆,可听雎鸠这么说后顿时恍然大悟。现在,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雎鸠才学了几天,竟然懂得比他还多?
“你觉得他怎么样?”
“小草先生吗?”
“嗯。”
雎鸠停了下来蹙眉苦思,良久才开口道:“他是我们这最有学问的人,总有各种奇思妙想。吾翁常说,要不是有小草,我可能早就饿死了。他上课的时候也很有趣,不像是苏先生那样死板。”
“我觉得他是坏人!”
“不是的!”雎鸠的态度猛地变了,手里紧紧握着耒耜,一字一句道:“你要是再说小草先生的坏话,我……我就不帮你耕地了!我和你说,你在我们这里说谁的坏话都可以,但绝不能说小草先生的不是!”
“好吧……”
胡亥无奈点头,他没想到雎鸠也会帮卓草。
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觉得后背发凉。
“呦,挺能聊的?”
胡亥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不轻,差点滚到了田圃内。而雎鸠却是没有介意,只是笑着作揖行礼,“见过小草先生,见过苏先生。”
“雎鸠,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
卓草挥了挥手,看着战战兢兢的胡亥,他也没有再责罚。方才二人所言,他自然是都听到了,只是他没有出来劝阻而已。
回头瞥了眼胡亥,卓草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古怪的望着扶苏,“小苏,这小子家里头是不是贼有钱?”
“额?算是吧!”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如此蠢笨,连耒耜都用不来。太史令胡毋敬我记得混的好像也不咋地,他这旁支是做什么买卖的,还是廷臣?”
“做买卖的。”
“什么买卖?”
“额,和宫内做买卖的。”
“懂了。就和李鼠那样,说是买卖人,其实背后有靠山。他爹想必应该也是如此,只是帮胡毋敬打点生意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
扶苏不擅长说谎,被问的是额头直冒虚汗。这得亏卓草自己帮他把话说了,不然他非露馅不可。
“感情这小子不光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
“啊,差不多吧?”
“家里头想必最疼的就是他吧?”
“你怎么知道?”
“就他这德行,我能看不出来?”卓草重重的哼了声,“家里头肯定是最小的,他爹呢肯定最宠他。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让着他,最后就养成这样了。说起来,他爹可真是混蛋!”
“慎言慎言!”
“怕什么?!你也骂两句,很过瘾的。”
“……”
扶苏差点没绷住,他还想再多活两年。
卓草正准备继续开口怒喷的时候,却有个稚童颠颠的朝他跑了过来。这稚童卓草认识,也是他的学生。只不过他记得住的比较远,怎么跑这么远来找他?
“小草先生,有人托我给您送封信。”
“谁啊?”
“不知道,反正说是给你的。”稚童摇摇头,“那人穿的很好,风度翩翩的就和苏先生这样,还给了我两枚铜钱。让我和你说,这封信别人外人看到。”
“嗯?!”
什么情况?
卓草挠着头,满脸不解。
“要不,先拆开来看看?”
“不成,我回去再看。”
甭管来者何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缘由的。苏荷这二五仔可是坑了他足足两回,可不能再让他给坑咯。
卓草抬起竹简,上面封泥完好。
看到字后,惊得他差点把竹简甩出去。
子……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