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别的原因,人年纪摆在这,就算再不服气也得憋着。更别说杨端和有今日成就和地位,靠的是实打实的军功。从秦始皇正式执政掌权开始,杨端和便开始为秦国开疆辟土。攻魏取衍氏,攻邺取九城。与王翦联手伐赵,甚至还包围了邯郸。
“咋咧?”
“按理说不该是内史腾负责吗?”
“听杨翁子说内史腾现在就顾着卖豆腐咧,就把这脏活累活交给他这位老人家。”
“……”
卓草隔着百里远,都能闻到股酸味。能写出为吏之道的内史腾,会是这种不管政务只顾蝇头小利的人?他干出这种事来还说的过去,内史腾是绝无可能。他估摸着是因为关中菽豆即将大熟,皇帝肯定把这事交给秦腾与治粟内史。
至于杨端和这话?
这摆明就是玩笑话,故意逗卓彘的。
“老韩。”
“怎么?”
“现在到哪了?”
走着走着,卓草便发现这条路颇为开阔。人烟稀少,两旁还都栽种着松柏。道路平坦寸草不生,哪怕下过雨也不会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这条路就是秦国修的直道,都以生石灰处理过。
“此地应当是北地郡所属马岭县,距离郡城不足五十里。卓君,咱们明日应当就能抵达至郡城,想来上将军他们都已准备好。”
“马岭县?”
“对。”韩信点了点头,指向四周道:“此地地势开阔,在北地郡极其难得,还有片草场能用以放牧。屯兵戍守塞外的戎马,大部分皆会在此地放牧操练。”
卓草对关中外的地区并不了解,便点了点头。遥望远处越来越近的城池,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他穿越这么多年,还是头遭出门远游。
“话说为啥不在塞外操练嘞?”
“塞外操练?”韩信古怪的望着卓彘,无奈道:“这几年来蒙恬以坚壁清野之策对付匈奴,塞外之地皆是荒芜。”
“坚壁清野?”
“你不懂?”
“不懂。”
“……”
卓草无奈咳嗽,尴尬道:“就是把周遭草木全都砍光,如此大批胡人骑马赶来后就无草可食。这招李牧就用过,以此手段对付匈奴。是谓匈奴每来,出战。出战,数不利,失亡多,边不得田畜。憋了数年,最后一举大破匈奴十万精兵!”
他记得这招最早记载于三国志内,实际上早早就有人用过。说不准就因为坚壁清野,导致后世黄土高坡形成。
“哦哦,原来是这样……”
卓彘点点头,自顾自掏出块肉脯大快朵颐。他打小脑袋就被牛踢过,对这些事素来是不感兴趣。反正他就跟着卓草混,总不至于让他饿肚子。卓草让他做什么,他去做就是。动脑子的活不适合他,他就随口问问而已。
“我怎么觉得这怪怪的?”
“怎么?”
“沿路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啥情况?”
“兴许是正值秋忙?”
卓草蹙眉不解,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城镇。因为做工粗糙的缘故,看的是模模糊糊的,还有些许硝烟弥漫。
“让开,快让开!”
卓草正想着事,便听到后面响起阵急促的马蹄声。成建制的秦军纵马疾驰,速度极快,还能看到秦国王旗随风摇曳。遥遥望去,估摸着得有五十来号人。秦国五人为伍,二伍为什;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辖五十人。
为首者年纪并不大,留着矢状胡,右髻苍帻。披着甲胄,手握秦国标志性武器长铍。胯下戎马还披有甲胄,甚至还有着极其完备的马具。像是马镫马鞍这些,竟是一应俱全。他们明摆着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动作脚步整齐划一。个个都是七尺多高的壮汉,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其威慑力。
“速速让开!”
“诸位怎的如此着急?”
“与你无关!”为首者眉头紧蹙,打量着卓草,“汝又是何人?难不成是胡人?!可有验传?”
“放肆!”韩信抬起文书,“这位是护军都尉,泾阳左庶长卓草!汝区区个屯长,也敢无礼?”
“护军都尉?”
“左庶长?”
“卓草?”
卓草打量着面前三人,搁这说相声呢?
“怎的,不像吗?”
为首者连忙自戎马跳下,同时作揖行礼。
“上将军帐下屯长,翎。”
“免礼。”卓草挥了挥手,面露不解道:“好端端的为何这么着急?北伐在即,又为何要来这马岭县?难不成是要来此放牧?”
“都尉应当是刚到,前方有匈奴偷袭。因为已点燃烽火,吾等靠的最近,便即刻来此看看。没成想却……”
“有匈奴偷袭?”
卓草顿时蹙眉,遥望前方城池。猛地想到每年匈奴都会趁着秋季果实累累,南下抢夺。原因倒也简单,匈奴以游牧为生,耕种这块并不擅长。他们是天生的骑兵,可谓是全民皆兵。为了熬过寒冷的冬季,这些匈奴就会想着南下掠夺。
他们是充分发挥出骑兵的优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通过间谍情报找出秦国的防守薄弱点,然后暗中窜至边陲小城,掠劫一空后便即刻撤离绝不逗留。往往等增援赶至后,连马屁股后头的灰都吃不到。
“那还愣着作甚?!先去看看!”
人命关天的大事,绝不容怠慢。
“我们走!”
看到卓草狠狠扬起鞭子朝着前方窜去,卓彘当即是紧随其后。韩信看到后则是愣了下,而后也跟了上去。沿路走来,卓草始终都是不紧不慢的。按照他的说法,他这趟是出来旅游捞钱的,跑这么快做什么?
路过沿途的城镇都要歇息,为的就是踩点。泾阳的油水有限,要想捞钱肯定得扩大产业规模。比如说搞点连锁产业,像是野草镖局就很不错。而且卓草也说了,骑马骑太快容易磨损。如果路途太过颠簸,还容易扯到淡。
现在倒好,跑的比谁都快!
卓草来至这个时代无疑是不幸的,但万幸的是他从未经历过任何战火。毕竟秦始皇登基掌权后,基本都是秦国挑起战事,战火都在别的地方。至于匈奴就更别想了,连进都进不来。
只是他听说过很多事,都是关于战争的恐怖。他府上有个孤儿就是父母被匈奴杀了的,当时曾问过卓草,是不是他死了就能再见到他的父母?匈奴人极其残暴,男女老少都不会放过。有的被戎马活生生拖拽而死,也有的被踩踏成肉泥。
当来至城前,卓草背后都开始发凉。
瞳孔收缩,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片破败,还能听到阵阵的哀嚎痛苦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的房屋还烧着熊熊大火。有妇人抱着已经断了气的稚童,不住的哀嚎着。
还有衣衫凌乱的女子躺在泥泞的地面,白花花的一片夹杂着些许血红,显得极其刺眼。她就这么躺在地面上,双眸毫无神采。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脸庞,却布满了麻木和绝望。两条小腿遍布青紫,已是被糟蹋的血肉模糊!
……
地面上被鲜血染红。
有尸体,也有残肢断臂。
不过三十步的距离,就有具年轻的尸体。或许是年纪不大的缘故,脸上还有些痘。只是脸上却透着恐惧,胸口插着根木箭,已彻底没救。
“卓君……”
“卓君?”
卓草这才回过神来,犹如惊醒那般无力的转过头来。
“卓君,我们该怎么做?”
“别的事先不管,先救人!”卓草狠狠拧了把自己的大腿,咬牙道:“把带来的家伙事都拿出来,像是金疮药麻布桑根线……总之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