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老弱妇孺?难不成,郡守违律征民为徭?”
“都尉弄错了……”
“额?”
羽抱拳抬手道:“都尉有所不知,这些老弱妇孺皆是戴罪之人,他们受牵连被贬斥至隐宫为隶臣妾。后受征调,在此修筑长城。”
男的为隶臣,女子为隶妾。两种都是终身徒刑,但也有赎免办法,比方说用钱或战功、耕作、劳动都能做到。这里是秦国,秦国的连坐之法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人犯罪全里受罚。不光直系亲属,连带着左邻右舍都会受到牵连!
“原来是这样……”
卓草环视四周,长叹口气。自商君开始,秦法就是如此。苛责复杂,就是官吏都未必能熟读记忆,更别说寻常黔首。稍不留神就会触犯刑罚,动辄就是贬为城旦舂鬼薪。因为秦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犯人是最好用的。
他记得后世秦长城旧址也有出土,说是有大量的遗骸。不光是成丁男子,还有诸多老弱妇孺的。
环视四周,现在亦是如此。
……
卓草顺着梯道向上走去,也算是终于来至长城的位置。抬头望去,估摸着得有两丈多高,墙体多以青黄厚石片交错叠压垒砌而成。这些石片大大小小的都有,重的得有上百斤!
这些石片都是采自附近的山峰,以纯人力一块块砸下来。如此堆砌而成的长城,就能历经千年而不朽。
“羽,这有多少人在筑城?”
“北地郡约有十万人。”
“这也不多。”
“其实远远不止这些。”
“老韩你知道?”
韩信点头道:“长城自辽东始,至陇西结束,连接秦赵燕三国长城。在辽东辽西九原云中上郡等地,皆有驻卒。刑徒徭役全加起来,估计得有七十万人。”
“这么多……”
韩信瞥了眼羽,后者顿时知趣的向后退去。他就陪着卓草来至烽火台,趁四下无人道:“卓君,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以卓君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再以卓君的能力未必要效忠于秦国。骊山皇陵有数十万刑徒民夫,长城也有六七十万。驰道直道,同样也调动大量人手。吾听说,当今皇帝还想修造座宫殿。仅仅只是前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
韩信抱拳道:“恰逢卓君现在又与张良等人交好,若是真能来个计中计,假以时日卓君就是推翻暴秦登基称帝,也是不在话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卓草回过头来,笑容敛去。他是真没想到韩信会突然这么说,难不成这小子也被张良给洗脑了?亦或者说,跑会稽郡后将这些事都告诉他们?
“卓君勿要见怪,这些皆是信心中所想。”
“老韩,你是想辅佐我,然后成就番事业?”卓草摇了摇头,淡漠道:“我这人本就没什么大的志向。你有宏图志向,我也能帮你在秦国一展抱负。只不过,这些事不必再提。”
“可秦国……”
“秦国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而且内部也有诸多矛盾。”卓草笑着指向远处,“而我,或许能慢慢解决这些问题。老韩,我这人很怕死的。我这一家老小几十条人命,若有什么闪失,可就全都会受到牵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有吴起杀妻求将,卓君何必在乎这些?”
“我又不是吴起。”
“……”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卓草拍了拍韩信的肩膀,“老韩,我知道你有大志向,跟着我也算是屈才。我这次北伐带着你来,其实就想着让你一展所长。你若有真才实学,必然能顺利为官。”
“信明白了。”
韩信略显惋惜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觉得很可惜。
卓草明明能成就番大事,可他竟然拒绝了?
“只是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
“何事?”
“你要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乃是人之常情,可今后不论你做到什么位置,万万不可劳民伤民。我能捧你上去,就能把你拽下来。我有什么本事,我想你很清楚。”
“卓君放心,信万万不会忘恩负义!”
韩信是亲眼见识过卓草能耐的,知道他这是所言非虚。就如卓草方才说的那样,他的目的就是想着飞黄腾达。他撺掇卓草造反,就是要在乱世中成就番霸业。只可惜,卓草偏偏不肯。
人各有志,他也没话说。卓草已是待他不薄,这次带他参与北伐,就是给他个机会。韩信为此准备良久,心中已有了诸多计划,就等着能大展拳脚!
“看来,秦长城还有的修。”
“短则五年,长则……”
卓草站在长城边上,眺望远处苍茫草原。
这些问题,他不相信始皇帝看不到。
秦国在横扫六国后,短短十几年就崩塌。有人将过错都归咎于胡亥身上,卓草倒不觉得。秦国崩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日积月累所导致的。各种大型工程就没断过,把人当机器用,自然容易出事。
“见过余姬!”
卓草正准备自烽火台下去,就看到有女子在护卫簇拥下踱步而行。打扮的是花枝招展,光她的镶金玉笄就价值不菲。单她脖子上一串玛瑙吊坠,只怕得要上万钱!
“女人?”
“卓君喜欢?”
“我呸!”
卓草恨不得一把将韩信推下去。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纯粹就是好奇而已。
这女子长相的确是相当不俗,那双丹凤眼更是好似有勾魂之能。哪怕是穿着襦裙,也能看到那玲珑有致的妖娆身姿。长发及腰,在人群中显得无比显眼。
可要说喜欢?
别逗了,这还不如莲萍咧!
“我只是好奇而已。就冲她这身打扮,就知道是非富即贵。如此地位的女子,往往都不会抛头露面。这里是筑造长城的地方,她来做什么?”
“确实有些古怪。”
韩信也是满脸好奇。
“羽,汝可知是怎么回事?”
“这……”
“但说无妨。”
“其为校尉余二河之媵妾,备受宠爱。她出自女闾,心机城府极深。若非校尉正妻背后有靠山,只怕早已被她所害。”
“还有这种事?”
卓草也是愣了下。
他在秦国混了这么多年,也是大概了解些事。比如说什么三妻四妾这种事,想想就行。秦国就没三妻的说法,不论是谁都只能有一个正妻。而且妻子的地位与夫婿相等,若是男子殴打妻子还会被判刑。
至于妾?
不管妾多受宠,妾就是妾。哪怕生了孩子,那也只是庶出,论地位和府上的仆人差不多。换而言之,就是被正妻活活打死都没事。可要是出现宠妾压妻这种事,那官府可不是吃素的。
男人素来是比较专一的,都是喜欢年轻的妹子,所以宠爱小妾这种事很正常。但是小妾绝对不能恃宠而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寻常小妾那都是窝在家里头,不会抛头露面。可这余姬是什么个情况,明明只是姬妾而已,竟然还这么傲慢?穿金戴银,带着票侍卫跑长城这里来旅游不成?
“羽,汝是否知晓内情?”
“小的只是听说过她,至于其他的并不知情。”
“那我可得过去瞅瞅。”
……
余姬年有三十出头,担任隶妾吏,主要负责当地上千隶妾。秦国也有女官,管理的也是对应的女子。说是官倒不如说是吏,只是有着极其微薄的收入。在正儿八经的官吏面前,唯有卑躬屈膝的份。
不过,余姬不同。
就是百将见了她,那也得恭恭敬敬的作揖。
没别的原因,她背后的靠山是军中校尉——余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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