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的神经突然便放松下来,就像死神收回了它那只掐着脖子的巨手。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这恶贼的声音并不是那么难听,相反,动听之极。这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岸上递来的藜杖,虽然平素极恨那扎手的挂刺,但这时却能救了自己的性命,所有的顾忌一扫而光。
宋九娘爬将起来,往那小贼奔近了几步。突然站立,脸上闪过奇怪的神色。
那小贼在倒伏的苇杆中央大跳大叫,一头乱发鸟窝般凌乱,原来白色的内衫已被淤泥沾染得难辨本色,原来被缚住双手的细绳已然不见,乌爪般的双手箕张,指开戟地,而口中所言,却是一种宋九娘从未听过的语言。
那小贼大花脸上满是悲恨和绝望,如疯如魔,令人不敢接近。
宋九娘突然觉得,这个小贼似乎与先前大不相同,然而不同在哪里,她却说不上来。可能……或许……这小贼已然疯了……
宋九娘心中涌出一种难明的感觉,那是一种惋惜,对美好事物的惋惜。虽然她不认为这小贼是个好人,她一直对毁人清白的淫贼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当这个痛恨之人在自己面前突然疯了,那种从正常人变成非正常人的转变,还是让她感到惋惜。
那疯贼依然在大吼大叫,有几句话宋九娘还是依稀辨听出来了,是那恶贼大声嚷道:“怎么会这样?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宋九娘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看着那疯贼的可怜模样,一股母性的光辉油然而生,心底自语道:“你放心,不管你过去做过多少坏事,我都将你送还姑臧,你如果有亲人在,我便将你送还亲人身边……”
那疯贼仍在嘶吼:“贼老天,你好死不死,把老子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瞎了眼了哇你!”
宋九娘在旁听得心惊:“这人真疯魔得不可救药了,竟然骂起了上天……”
那疯贼吼得声嘶力竭,音量沉闷下来:“王铮、崔瀚,你们都死哪儿了,听到了应一声啊!爸、妈,安儿,你们在哪儿啊……”说着竟然放声大哭。
宋九娘的眼泪也不禁涌了出来,她不仅为这疯贼悲伤,同时也想到了自已的亲人,鼻子一酸,也跟着哭出声来,竟比那贼的哭声还要响亮。
那贼听觉极为灵敏,迅速转过身来,喝道:“是谁?!”
宋九娘见疯贼眼神瞬间由绝望无神转为精光熠熠,悚然一惊:“这恶剧贼原来没疯,他是在做戏骗我……”
一念及此,对方的形象立刻从弱小惹人怜悯切换到凶狠邪恶,宋九娘连忙将短剑护在身前,颤声道:“恶贼,你……你别过来……”
那贼子一脸的欣喜:“太好了,终于见到了有活人了……”拔腿便奔了过来,宋九娘连忙将短剑在身前挥舞,身子不断后退,声音更颤抖了:“别……别过来……”
那贼子已奔到宋九娘身前尺许远,这才瞥见她身前不断闪着寒光的短剑,硬生硬地止住脚步,一脸诧异的神色:“小姑娘,你……”
宋九娘不断后退,脚下突然被芦枝拌住,身子便往后栽倒,那贼子忙伸手去扶,宋九娘紧急之中短剑向前一划,那贼子口中“啊呀”一声痛叫,往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宋九娘迅速站起,用短剑指着那贼子,口中道:“你这淫贼,害得我好苦……”
那贼子双眼盯着剑尖,恨然道:“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狠!哎哟……你想杀死我啊!”突然意识到对方所言,便迅速石化,瞪大了双眼,直直望着宋九娘,半天方道,“你说什么?淫……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