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甲胄男子捧着一坛封着泥胎的酒罐缓步走入。
那中男年子眼睛盯着酒罐,双眼放光,大笑道:“曹老弟够意思,知道你老兄我喜欢吃酒,把你私藏多年的酒也拿来了!”
那青年甲士微笑道:“美酒配英雄,耿戊尉威名远播,属下有幸与耿戊尉为一壕袍泽,荣幸之至。这酒,正好可以孝敬耿戊尉啦!”
耿戊尉哈哈大笑,取过酒罐,拍开封泥满饮一口,大赞了声,伸出油腻的手掌在青年甲士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道:“好酒!久闻酒泉郡的醴泉春浓香醇厚,润喉暖胃,老兄今日有口福啦!曹老弟的情谊,我记下了。来来来,陪老兄聊聊活事!”
那青年甲士看那耿戊尉的油腻大手,眉头轻皱了一下,轻侧过身,自取了一个杌扎坐下,脸上堆着笑纹道:“耿戊尉吩咐,属下幸胜之至!”
耿戊尉这回将酒盛了两碗,取一碗递给青年甲士,道:“曹老弟,你我一见如故,从此大家便不再是外人,有些话老兄也就直说了。曹老弟真是好眼力,这狮崖关啊,可真是个财水关,虽说山高路陡,但必竟是中通西域的交通孔要,从今而后,曹老弟你吃穿用度,皆不用愁啦!哈哈!”
狮崖关处于丝绸南路的关卡,过往商旅频繁,设关卡要,商旅为保道路通畅,自然要孝敬关城戊卫。这便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大多进入了戊关首领的腰包。耿戊尉镇关多年,收入殷厚,不然哪能天天大酒大肉,惬意快活?
青年甲士陪着笑,道:“耿戊尉大人说得极是,属下虽是行伍出身,但哪个当兵的不是为了吃粮……不过请耿戊尉放心,属下该做的工作尽力做好,该孝敬的菲仪也一个不落!”
耿戊尉道:“好说!老兄我也看得通透,这人活一辈子嘛,便要对得起自己。曹老弟虽新来不久,但老兄也看出得你是利落之人,今后便跟着我,包不亏待你!”
青年甲士急忙站立,对耿戊尉深深一揖,道:“多谢耿戊尉栽培,从今以后,属下便为耿戊尉举鞍鞯坠马蹬,也在所不辞!”
耿戊尉笑道:“曹老弟多礼了,你我职任正副戊尉,亲密无间是当然的。客套的东西便不必多说。来,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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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尉副带来的那坛醴泉春不久也见了底,耿戊尉喝得醉意熏熏,站起来步伐有些虚浮,曹尉副忙前去扶住,道:“耿戊尉小心些!”
耿戊尉在曹尉副手上轻轻一握,道:“老兄我没事,不过有些困了。夜了,也适当就寢了,曹老弟,陪老兄我……”豹眼朦胧,在曹尉副的脸庞上游走。
曹尉副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这耿戊尉有分桃断袖之癖,关内暗相传说。他虽来此未有几日,却也有所耳闻,轻轻将耿戊尉的大手拿去,道:“耿戊尉醉了,属下还需巡关一次,明日再陪耿戊尉吃酒……”
耿戊尉呼着酒气,口中模糊不清地道:“老兄我是实诚人,与老弟一见如故……老兄可真不当老弟成外人……”
曹尉副将耿戊尉扶至胡床上躺好,强笑道:“耿戊尉醉了,属下便去唤双顺过来给你铺床整褥!”顺手取下炭火上的锡壶,置于案上。
这双顺是随侍耿戊尉的勤杂亲兵,长得清秀文弱。耿戊尉的断袖之癖,泰半与之有关。耿戊尉见曹尉副推脱,也不强求,口中打着哈哈,道:“也好,便唤双顺这小子来,呃……”
突然从屋外闯入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兵,差点撞入曹尉副怀里,正是亲兵双顺。这双顺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慌张,怯声道:“报戊尉大人,有好多商旅……”
耿戊尉迷迷糊糊,闭着眼道:“胡说,大半夜的怎么有商旅经过……”突然豹眼一张,脸上大喜道:“有商旅来了?!”
曹尉副脸色微变,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有商旅经过?”
双顺怯怯道:“小人肚子有些不适,去了关口大解,便看到关下谷地人影绰绰,似有无数马匹驮着货品,真是好大一支商队……”
商旅便意味着税收,耿戊尉哪能不喜,那酒意也消了小半,立时从胡床上坐了起来。却惊见曹尉副双手正扣住双顺的脖子,双臂使力一扭,“咔喀”一声脆响,双顺的脖子呈一个离奇的角度向后软耷垂下,双眼圆睁,口大张着,带着迷茫与惊怖黯然归了黄泉。
“曹老弟你……”耿戊尉见此异变,脸上一惊,从胡床上站起,但酒意正浓,脚下打了几个踉跄,复又坐倒在了胡床上。
曹尉副缓缓转过身来,面容狰狞,手上多了一柄牛耳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