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分。
新北城内,突然出现数处火情。这新北城为张轨刺凉时新筑,府宅密集,户丁众多。凉州权贵名望,多选在此城建宅,包括刺凉的张氏府邸,也在新北城西北的弘藏山下。深夜里北风甚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迅速蔓延开来。
当先发现火情的是大昌门楼上的军士,立即敲响铜鼓,呼叫告警。新北城内的巡城军马闻讯也组织水龙队,开往火情之处。相反被火焚屋的百姓却先是被铜鼓之声惊醒,尔后才发觉房屋子失火,纷纷惊惶万端。或为呼号救火,或是清仓避难,或欲舍宅逃命。于是救火的、呼号的、逃命的,纷乱乱乱;妇人悲、孩儿啼,牲畜嚎,喧嚣如沸。
随着火情的加重,巡城军马已不敷使用,不得已一面紧急向守城军请援,一面分出部分人马将死守屋舍的百姓从内强行驱赶出来,以避火魔。百姓初时尚不愿意就此看着房屋被大火吞噬,顽固不去,但随着火点的增加,达臻无可扑灭之势,这才紧抱着能抢出来的钱帛细软,弃家逃命,新城大街上便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逃难百姓。这些百姓大多衣冠不整,披发覆面,拖儿带母,痛哭流涕。
混乱之中,有一群衣冠齐整的黑衣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混入逃难的人流。这些黑衣一入人流,便开始煽风点火,制造惊噩,夸大凶险。有其从中推波助澜,逃难百姓不多时便不受控制,开始一波波冲击着巡城军马和守城军的阵营,城楼守兵不得不再次分拨部份兵力,加入城中维持城中秩序。
慌乱人流中似一股打得旋涡的激流,不断往大昌门方向涌动,出了大昌门便是城外郊野。大昌门守值守兵不敢消怠,忙持盾结队,严阵以待。城楼上的军士也大声喝止,将百姓往回驱赶。那些造谣生事者趁机在人群中大肆厮打,拼命喊叫:“阴琚军作反啦,有奸细混进来了,大家要逃命就要往城外逃啊!”在难民中造出更大的混乱,又将百姓驱赶向大昌门。
大昌门侯赵姚,见乱民来势汹汹,吓得脸色苍白,两腿战战,慌乱不已地迭声大喊:“止步!止步!休得乱走,否则便要放箭了!”
好事者们却在人群中喊:“快逃啊,打开城门,出了城就安全了!”
城中百姓本就心惶惶然,早已分不辩清是非黑白,但听得有人说城外安全,便如沙丁鱼般去冲击大昌门,那势头便似要以血肉之躯,将城门挤破。
大昌门侯赵姚见城门下几十个士兵控制不住局势,不得不再从门楼上分兵设阻。然而这种慌乱的情绪极易传染,原来有部份还算镇定的百姓受氛围感染,也渐渐迷失了真我,以为真要冲破了城门,便能逃脱生天,于是纷纷加入了冲击城门的队伍。乱哄哄的人流迅速集于一处,如飞蛾扑火撞向城门士兵。城门军士面对同城汹汹百姓,只有不断后退,直至退到了城墙根下,身后再无退路。
赵姚不得已喝令军士结成戟队,背墙而阻。数十支长戟组成一道刺林,将十几个冲扑而来的百姓穿成了人肉葫芦。但是更多的百姓如奔潮涌浪,更加疯狂地扑压上来,践踏着前者的躯体,越过戟阵,直至将守城军士扑倒在地。乱脚践踏之后,墙下军民血肉难辨。
赵姚见无法压制急乱哄哄的百姓,忙令士兵放箭,一时间飞蝗乱窜,百姓死伤无算。
大昌门下,混乱纷呈,有的百姓猫在街垒的棚架下,躲避箭雨,有的百姓受后人推攘,如赶羊般往城口驱动,也有百姓顶着飞蝗,沿上城石阶攀援,冲向城楼。城楼军士急忙堵在城跺口,挥动长戟,将登城百姓或搠或刺,一一挑落城下。然而城楼军士已多次分兵,早已不敷使用。面对群蚁攀援般的百姓,往往长戟刚拨落一个百姓,便有数个百姓伸出手来,或是抓臂,或是拖腿,直将城楼士兵拽落城下,很快便淹没于人海之中。赵姚见情况紧急,却又无计可施,急得他嗓子冒烟,嘴上都起了水泡。
突听一阵铜锣声响,从西段城墙上奔来百余个军士,领头者穿着黑色胸甲,髯须飘飘,显得魁伟威武。赵姚待看清来人,心中一喜,操着沙哑的嗓子叫了声:“汤城尉……”
来人正是北城校尉汤显,这百余军士手执大盾,冲入百姓丛中,如一条巨鲸游动,攀城百姓如浪头遇到了舰艏,纷纷挤落城下。这汤城尉嗓门极大,声若惊雷,震得城楼军士百姓耳膜隐隐发痛:“城门重地,百姓速速退回,胆敢冲撞城楼者,格杀勿论!”
汤城尉的吼声使城楼下百姓的涌动之势停滞了一下,但场中也只是停滞了一下而已。门洞下已没有了守值的军士,逃难百姓已奔涌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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