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上午,姑臧城西北之贾府,神策堂。
自贾氏部曲起事,贾摹便静坐其内,随着战局的起伏,他脸上始终表现得波澜不惊。待知悉会攻弘臧山和刺史府的部曲全军覆没后,他便挥退了左右侍从,自己一人留待了诺大的神策堂。
西河贾族数百年的沉淀,数十年的生聚,世代努力均为使贾族重望一方,名显朝堂。昔年文和公贾诩身具张良,陈平之才,奇谋百出,算无遗策,深得曹操重用,使姑臧贾族成为名显天下之大族,其后之贾氏子弟,如贾玑、贾模、贾龛、贾胤等,无不以光显祖上荣光为毕生之义。如今贾摹集祖上根底,振臂而呼,姑臧诸姓景从而役,眼望已至顶峰,却如失足踏空,直落万丈深渊!要说贾摹心中不见波动,那绝对是假话!
贾氏偌大之家族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后,他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祖、父、兄们数十年来的野望,他已然尽力了,不是么?
从今而后,姑臧贾氏将不复存在,他这个贾氏家主,也不再为浮名所累了。
贾摹仰视神策堂中贾诩的画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老祖宗,您身怀奇谋,阅历繁复,志节深沉,遥想当年所算无遗,方有曹魏代汉。您可曾算及您的子孙有今日之局?我贾族植根西州数百年,却敌不过初来二十载的张氏!时也?命也?我贾摹真是不肖子孙,所有筹算被一一破解,可真是没了您的英名哪!”
突见贾琀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突然跌倒在地,又急忙爬行几步,带着哭腔喊道:“阿……阿爷,官……官军已将我府团团包围了……!”
在贾氏的青壮一辈中,贾矾、贾砽、贾砀、贾破、贾碇、贾矴等,哪个不是一时之英杰,唯有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贾琀,除了身宽体胖,面容酷肖自己外,几无一处具有贾氏大族的风范。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贾家有子如此,也着实堕落了。贾摹冷哼一声,脸色不悦,道:“休要惊惶!着紧站起来,把眼泪抹净了,我贾氏乃姑臧煌煌大族,作你乃贾氏子弟,要有自己的气度!”
贾琀被父亲斥责,止住了哭腔,然面临家破人亡之境,惊惧总是挥之不去,惕惕然如人将捕。贾摹见儿子懦弱如此,心里烦闷,遂一甩衣袖,大步走出了神策堂。
贾府当前所存,加上家仆部曲,尚有五百来人。这五百人在贾砆的号令下集结成军,严守在贾府各处。
看见贾摹出堂而来,那贾砆忙上前禀报:“禀家主,府外出现了一支奇怪的官军,已将我府密密围住了!”
贾摹诧道:“奇怪的官军?”
贾砆道:“是的,彼方持刺史旄节,但节下军马全为身躯高巨的山中野胡,已列了两个方阵,堵在了我府门口!”
贾摹道:“随本座前去看看!”
走到贾府大门口,只见一支旄尾节杖高高挚立,府前聚着一群高鼻深目的异族步卒,皆头戴大红鸡冠式头盔,胸部及两肩披挂皮质胸甲,足裹兽皮靴,却裸露着一双毛绒绒的粗腿。这些异族步卒年龄从白须老卒到青涩童军不等,但两个方阵却排得齐齐整整。每个方阵约三百余人,数丈的巨矛斜指贾府大门,杀气森森。贾摹看罢心中一惊,道:“原来是是骊靬戎!”
传闻中骊靬戎是从遥远的西域大秦国而来,渡过瀚海大漠后,在河西山中筑石头城而居。这骊轩戎茹毛饮血,个个骁勇无比,向来不服王化。如今却公然持刺史旄节来攻贾府,显然是已受了张茂的节制。贾摹胸中惊惧顿起:“这张茂老儿真是好手腕,不动声色间,竟将自古以来便野驯难服的骊靬戎收于麾下,我贾某此仗败得不冤啊!”
只听一声号角,两个方阵如分波析浪般从相邻处裂开一条通道,一大队异装军士疾步奔前。原来在骊轩戎的两阵后方,还有一群异族军士。这群军士约有五百来人,服饰花里胡哨,虽呈散兵之势,然人人显得精悍之极。
从这群军士群中,策马步出三人,左首一人似乎是骊轩戎首领,满脸雪白的绺腮胡须,鹰勾鼻,深蓝目,手执一柄巨铖,虎甲外罩以火风披风,显得威风凛凛;右首一人左衽,袒露右胸,头顶上剃了个精光,仅脑门和太阳穴上各留下了一撮黄发,右耳挂着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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