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宋保太的部民,相传正是自封为“平汉王”的罕羌头领宋建之后。当年夏侯渊斩杀宋建一族时,这宋建有一子逃匿山中避过一劫,随后隐姓埋名,直到晋代魏后,方复本姓。正因这宋保太是宋建之后,自然累受彭受那排压,早在数年前便与研木迷吾秘密合盟,对抗彭部。
此次彭受那率部征讨水月山巴山獠人,带走了近半的羌兵,那研木迷吾意识到时机已至,便纠合亲信部从,宣称彭受那之罪状。当夜便攻克了彭受那所居之寨堡,将彭受那之妻子彭留泼等一干忠于彭受那的部落长老尽数收押,随后封宋保太为义渠帅,他则自封为“研侯”,复部名为罕羌,大有光复先秦罕羌侯荣光之意。
嵻山河谷至水月山,不过数十里之地,羌人世代生于山中,自有一套独特而快捷的传讯方式,彭受那刚死不久,这消息便传回了寨堡。研木迷吾听闻彭受那已死,大喜过望,立即在族中宣布彭受那已然授首的消息,并将关押的忠于彭受那的长老亲信一并斩杀,继尔点兵两千,直向水月山而来。
彭涉咄紧了紧身上的甲叶,长刀在手顶挥动,火把下闪耀着寒光,大声吼道:“儿郞们,随我回寨堡,灭了这些反贼!”
然水月山下羌人部民中,仅有义愤者慨然响应,余者大多裹足不前。研木迷吾拥数千之众,而眼下之羌兵与巴山獠人血战之后,生者不过七八百人,敌众我寡,敌又据了寨堡地势之利,如此前往,无异于找死。
张骏自水月峰顶飘然而下,雷霆之际彭受那身死,出辞便呼羌民为“尔玛”,羌民已将之视若了本族的神邸,眼下大乱已起,众人不由将期冀的目光望向了他,好像能带领他们走出灾祸的,便是那大石之上青鸟化身的张骏了!
但他们眼中的神邸,此刻却如铸注之像,纹丝不动,似乎神游方外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部民所面临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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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张骏的脑子在飞速地开动,他身上融入了先世与现在的意识,敏锐地意识到此刻有一个绝妙的机遇摆在了面前。
纵观整个陇右大地,便如一个纷乱的棋局,自刘曜西出南安,进逼河洮,威凌河西,这个棋盘上的棋局便又开始了运转。执棋的双方,是拥据关中的屠各胡赵和死守河西的凉州刺史部,而棋盘上的棋卒,却是这陇坻大地上相互间纷繁芜杂,矛盾重重的羌、氐、鲜卑及诸杂胡。胡赵占南安,连拔襄武、首阳、羌塬等城,挟十数万羌氐部众,手中已握有了大量的棋子,而凉州据金城、榆中、枹罕、狄道、临洮等高山险关,也有一定数量的义从胡。两者虽隔洮水遥遥相对,但都在积极争取着游离于其间的中间势力。但凡这一股中间势力为一方所用,势必增加其获胜的法码,在这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博弈中取得上风。因此,每一丝微小的力量,都需要争取!
相较于陇右大地上陈莫鲜卑、苑川蚺氐等大部落而言,罕羌的势力极其普通,但在枹罕附近,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即便是眼下因研木迷吾的叛乱而导致其实力大损,但这一股势力在关键之时仍可使棋局发生变化。张骏适逢其内,被罕羌部众视若神邸,此时不作争取,又更待何时?
研木迷吾叛乱的借口是彭氏一族篡夺了大头领之位,对羌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羌人好武勇,很多时候看重的是武力,罕羌侯曾被封于九十二诸侯之一,虽然显赫,但时间已过去了数百年,在大多数羌人的心中早已淡陌,罕羌大头领也经历了研、木、姜、宋、彭诸姓。真正响应研木迷吾作反的因素,还是彭受那父子酷烈的威制手段。因此,只消揭穿研木迷吾叛乱的动机,重新扶植一个手段较为温和的人作其头领,定能争取到已跟随到研木迷吾旗下的底层部民。
若说陇右大地是一个大棋局,罕羌内部便是一个小棋局,每一丝微小的力量,同样重要。
想及于此,张骏轻松了一口气,迎着石下羌兵热切的目光,大声道:“研木迷吾犯上作乱,僭窃大头领之位,实为不齿。汉人有一句话:‘邪不压正!’研木迷吾之流妄以邪迫,注定必败。我张骏当与诸位尔玛儿郎,共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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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