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铭看着争得不可开交的两位官员,心中对二人是表示认可的。最起码,他们在对自己的官位负责。
理论上,修堤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碰上心黑的,暗地里卖掉名额都有可能。反正你们是死是活,也影响不到当官的。
况且,这是为你们自己修堤。不修?可以啊,就跟能淹到我一样。
现在他们能据理力争,虽然看起来是在推脱,可作为他们县的百姓,要的就是这种上官。
明白了前因后果,韩铭不再停留,直接踱到叔公身边。碰上这种扯皮的事,没有乾纲独断的魄力,洪水来了人都不一定能定下。
“叔公,您还好吗?”
叔公吃惊地抬起头,“五哥,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事?”
“都好几天了,见您还没回去,过来看看。放心,家里好着呢!”韩铭抓着他的手,安慰了几句。
“那就好,你快回去吧,等知州大人来了就有结果了。”叔公见这里乱得不行,让他回家。
就在这时,从公堂后面走出来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按照大盛官服的颜色,这应该就是知州大人。
正主到了,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恭敬地行礼。
“参见知州大人。”
“诸位都免礼吧。”
知州坐在县衙大堂正中,敲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各位都是本州的村长、理正、县丞,也算是有头面的人物,客套话我就不说了,直接说结果吧。”
“本州要修筑的河堤,总长二百一十七里,需要的劳工数目为两万一千人。摊派如下:庐陵县一万人,吉水县七千人,泰和县四千人。”
“工期为两个月,目的是把现有河堤增高六尺。不得偷工减料,用材不得以次充好,不得延误工期,明白吗?”
听到这个结果,泰和县和吉水县有点接受不了,尤其是泰和县。赣江就从他们那拐了个弯,这就要派四千人,实在太多了。
吉水县也是如此,他们总共就六万人,哪里能一下派出七千人啊?
其实无论怎么分,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的,毕竟总数在那里,两万多人只有三个县分。
韩铭听到这个决定后,心里有一丝不安。他生活的时代太好,又一直在城市里,也只在报道上见过洪水的真面目。
可在现代的科技下,依旧不能阻挡灾难的发生,现在单纯的增高堤坝就能免灾吗?
他是学理科的,力学的理论多少还没忘。一般河堤都是梯形结构,这是利用一定的斜角将上方的压力引到底部,减少水的张力对上半部分堤坝的破坏。
可是这种减少是有限的,水位越高,堤坝承受的压力就越大。如果不增加梯形底部的面积,一味地往上堆高度,底部会先承受不住。
也就是说,即使增高了河堤,在大水过来的时候,下面反而会被压垮,这个工程等于白做。
然而,要同时修高堤坝,又要将沿河两百多里的底面拓宽,这显然不可能在两个月内完成。
更何况,碰到下雨,还会大大地拖慢工程进度。
临水村就在河边,一旦决堤,那个后果……
见到众人的心思依旧在争论数量上,韩铭向人群中央走去。他站在桌案前,对着知州行了一礼,“知州大人,草民韩铭,庐陵县临水村人士。因从小居住在河边,有件事要向大人禀告。”
知州明显是听说过他的,冲他点了点头,“韩解元不必自谦,你有功名在身,不必自称草民。来人,看座。”
“学生,谢过大人。”
知州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韩铭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大人,请恕学生鲁莽。据我估算,就算增高了河堤,依旧挡不住大水。因为河堤底部受不住,会先行垮塌。”
知州大吃一惊,立刻止住了众人的讨论声,“肃静。韩铭,此事关乎数十万百姓生计,切不可妄言。”
想了想措辞,韩铭严肃说道:“想必大人亲身体会过,在浴桶中洗浴时,越靠近桶底,水的力道就越明显。大河同样如此,若是只增加桶的高度,而桶底不做加固工事,则会因水太多而溃散开来。”
“大人,我等可照河流样式,以绘制实物地图之法,制作相应模具,一试便知。然,此法只为大人说明其中道理,实际河流复杂无比,不可深窥。”
知州闭上眼睛想了很久,疲惫地问道:“依你之见,真挡不住?”
韩铭回答得很肯定,“若是水位比现在的堤面,还要高出至少三尺,难。”
像是失去了信念一般,知州跌坐在椅子上。过一会,他想到了什么,立刻抓着韩铭的手,带着全部希望开口,“你能说出这个,定有解决之法,是也不是?”
韩铭冲他行了一礼,笑着问了一句,“大人可听过,泄洪分流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