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费力气,更费心神。
伴随着最后一只机关造物倒下,她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机关造物堆里。
连景则扑通一声跪在原地,手中工具脱手,劫后余生的他毫无形象地趴在机关造物的“尸体”上,虚软无力地摆了摆手:“方才拆的机关数量……哈哈,可抵得上往日一月的练习量……”
短期内,他是再也不想拆了。
争分夺秒进行精密的拆卸工作,压榨逼迫脑子计算,放松绷紧的神经,一阵胜过一阵的钝疼便找上门,仿佛有谁拿着个机关小锤子一下一下锤他太阳穴,又像是有人在脑子里吹唢呐。
“一月的练习量?”公孙离看了看一地狼藉,咋舌,“我也认识不少机关师,相较于拆卸机关,他们更热衷创造新的机关。”连景却能平心静气,进行枯燥的拆卸练习。
“我少时也如此,不耐那些枯燥无趣的基础练习,只想着做出能让我名动天下的作品。直到有一回炫耀到恩师面前,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我便输了,苦想半月不知答案,还以为他用了秘法。谁知他只是在机关经络上滴了几滴‘机关液’,便这么轻而易举击败我的‘得意之作’。”
连景语气郁闷。
这么流氓的法子谁能想得到啊。
恩师还笑眯眯对他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丈之台,起于垒土。唯有夯实基础,一步一个脚印积累,才有可能在机关一道上有所建树。你步子都没走踏实,就想学着跑了?】
公孙离听了想笑,奈何喉间痒意再也压制不住,忍了又忍,俯身咳出一滩血沫。
她淡定抹去嘴角的血。
连景扶着机关匣才勉强站稳,给她抛去两瓶治疗内外伤的药。
“公孙娘子,你手上也抹点吧……”方才一战公孙离承担大部分攻击,看到那双血腥模糊的手,他才深切明白老师的评价多么贴切——这位娘子看似娇软,实则柔中带刚,坚毅不屈。
方才为牵制机关,她竟徒手使用机关丝,以至于机关丝缠入血肉,勒出数道极深血痕,部分血发黑凝固,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仅是囫囵用了药,简单压制内伤,真让人为之汗颜羞惭。
连景自认为能吃苦,但这伤势要是搁在他身上,扪心自问,也免不了嚎啕两句。
“多谢。”抬手接过,也只是抠了些许伤药,搓手霜一般双手合拢涂满手掌心,最后用纱布将两只手用力包扎。做了简单处理,起身捡起纸伞负在背后,喘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
“是极,方才动静也不知有无惊动人……”
连景跟着重新背起机关匣。
二人体力在刚才一战都消耗不少,但还是得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未知危险。
目下最大的麻烦还是机关迷宫。
“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一番检查,连景气馁得垮着脸,一手叉腰道,“好消息是我们刚才的打斗动静,不慎破坏机关迷宫的运行结构,迷宫停下来了。坏消息则是活路也被堵死了……”
公孙离脸色不变:“天无绝人之路,再找找。”
想到墙壁中藏着的机关造物,她似有灵感,用纸伞到处敲敲打打,仔细分辨声音的不同。
她的沉稳与冷静也极大安抚了连景内心的慌乱。
见状便问她:“你怀疑出口在墙壁中?”
“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迷宫能真正将人困死?答案就是没有出口也没有入口的迷宫。将人从上方放进去,困死其中。我们刚才是从墙壁进来的,会不会出口也隐藏在墙壁之中?”
这些机关造物也是藏在迷宫墙壁夹层。
公孙离仔细观察过夹层厚度,恰好能容纳一人通过。
“反正都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说着,公孙离正好敲到一面声音与其他墙壁完全不同的墙。
根据声音判断,墙面应该也是空的,但与其他藏了机关造物的墙面又有细微不同。
会不会,就在这里?
公孙离与连景对视一眼,征询:“试一试?”
连景道:“行,公孙娘子先小退一些。”
他从机关匣取出一件四四方方的扁状机关造物,按下某处暗扣,那东西便牢牢吸附在墙面,宛若蜘蛛一般灵活攀爬。只听一声声刺耳的切割声响起,成功破开半人高的洞,洞内漆黑。
“你这机关匣真是什么都有……”
公孙离略带惊奇地看着连景背着的机关匣。
机关匣不算小,但考虑连景一路上掏出来的东西,这东西实在能装。
连景笑着调侃回去:“公孙娘子也不差,伞柄处的暗格做得巧妙。”
提及纸伞,她神情肉眼可见得柔和许多。
“嗯,是一位很重要的人送的。”
二人说着一前一后弯腰进入洞内。
墙内果真藏着一条隐秘狭窄的机关密道。却不知他们刚进去,那两个冒牌货身体爬出几只蜘蛛大小的小型机关造物,刷得一下钻入另一处墙壁裂隙,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洞内——
“此处空气是活的,看样子我们没有找错……”公孙离掏出机关照明珠,又仔细检查一侧墙面灯架上的蜡油和灯芯,还用手指碾了碾,“灯油新鲜无异味,灯芯也像是近期补过的……”
这一重大发现让两人略微松了口气。
进入密道之前,公孙离照旧在隐蔽交流留下枫叶标识。
连景早就想问了:“公孙娘子这是给裴郎君他们留下信息?”
谈及小伙伴,公孙离因苦战而染上的冷色似冰雪消融般,被暖意取代。
“嗯,这是我们独有的联系标记。”
连景稍稍有些悲观。
他们在此处耽误了不少时间,若裴擒虎他们会来,也该来了。
公孙离看出他想什么:“阿虎是有些热血莽撞,但玉环姐姐稳重冷静,她肯定会劝说阿虎去找帮手,有了把握再来找我,这一来一回也是要时间的。他们一定会来。”
连景倏忽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公孙娘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那两个伪装的冒牌货机关人相当逼真。
至少一开始,连景作为机关师也没看出破绽。
“脚步声。”
“脚步声?”
公孙离点头:“对,脚步声不对。”
“这都能听出来?”
“那是自然,玉环姐姐和阿虎的脚步声是独一无二的。跟他们接触多了,多观察观察,很容易就能分得出来。除了这个破绽,还有便是我刚才说的——我的伙伴都很聪明,热血莽撞但不愚蠢。不知敌人底细就闯,救不了伙伴是其次,一个不慎还将在自己填进去。”
连景似感慨一般道:“这份感情这还真令人羡慕,裴郎君他们能得友人如你,是幸事。”
通过脚步声辨别主人,不仅要长时间相处,还得细心注意、仔细记下。
记住不难,难的是有心。
公孙离却认真且温柔地道:“不,是我之幸。”
一个家,应该至少有盏温暖的灯还有温暖的人,只要是他们在的地方,五湖四海皆可为家。她以前总觉得天地苍茫,孑然一身,但认识了玉环姐姐他们之后,便再也没这般感觉了。
宛若浮萍有了根。
这条密道一直蜿蜒向下。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至密道尽头,尽头是一扇紧闭石门。
“小心埋伏。”
连景正要伸手推开,公孙离在一侧小声提醒,同时捏紧扇柄做好了迎战准备。
结果——
待推开石门,眼前的一幕狠狠冲击二人眼球。
这是一间面积极其广阔的机关密室,密室中央安置着三十多张木床,每张木床都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公孙离随便一眼就发现其中两个还是失踪的乞丐。
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仔细辨认。
连景也知道公孙离要找谁,但他不知阿圆长什么模样,自然也帮不上忙。
公孙离找人的空隙,他也无所事事般“闲逛”。
密室一侧的桌案上堆积着不少书册,随便一翻发现里面都是实验体的观察记录和用药量。
连景见状,精神一震。
这些多半就是田春非法机关实验的铁证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刚找到一本记载重要内容的册子,还未来得及细看里面内容,耳边传来公孙离焦急呼唤。
“阿圆!阿圆!快醒醒——”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