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听闻,侄女你身手不凡,又有一幅可惊鬼神的笔法。
那女帝又偏爱笔帖……”
那人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侄女,上官家与我都是相熟之人,云中也有听命于我的诸多义士。
“若侄女答应此事,我自可护你家人周全,给他们此生荣华富贵。
“上官家昔日如何,今后还会如何!”
这人……
上官婉儿差些忍不住反问一句,若她不答应又会如何。
其实这话不必多问,对方就是以自己家人在做威胁。
这就是,爷爷拼上性命,也要护持之人吗?
门外,母亲对自己不断摇头。
但上官婉儿只是思索了一阵,目中满是亮光,起身看着那人,低声道:“我去长安城,为我上官家讨回一个公道。”
这位李大人明显有些喜出望外,怔了几瞬,方才起身连说几个好字。
……
奚车轻轻震颤,其外已传来了一声提醒:“上官姑娘,已至宫门,还请跟侍卫回住处。”
婉儿心底的波澜被迅速抚平。
她提着裙摆,步伐轻盈地跳出奚车。
又听武府的侍卫道:“上官姑娘,我家大人叮嘱,您今晚还是多多练习下笔帖,明日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让武大人放心就可,我会的。”
上官婉儿道了声,将那幅笔帖端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入宫门,被侍卫引着,贴着宫墙漫步远离。
太极宫的夜晚十分安静,各处灯火明亮,却又显得什么生气。
回到自己所住的阁楼时,还能听到那两个小宫娥窃窃笑声,让上官婉儿心情明亮了许多。
回忆往事,总不免有许多遗憾与不顺心之处。
忽觉有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上官婉儿略微扭头看去,所见却是墙角阴影,那里似乎有道身影。
武大人派来的?
还是李大人派来的?
不管是谁,上官婉儿刚调整的好心情顿时被毁了大半。
她未动声色,推开阁楼们进去,招呼那两小只准备沐浴的热水,走去书桌后开始练习手中的笔帖。
上官婉儿仔细看了眼已放在床边的衣物和首饰盒,并未有旁人打开过的痕迹,研墨提笔,笔走龙蛇。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但上官婉儿练习了几遍笔帖,尝试了几种不同的运笔方式,沐浴之后早早睡下,却是没有任何异样。
半夜。
云中边界,那座还算繁华的城镇。
如闷雷般的马蹄声惊扰了此地居民,那滚滚烟尘遮起了有些黯淡的月光。
一队队兵卫翻身下马,举着火把、扶着腰间长刀,将此地占地最广的那家大院团团围了起来。
挂着‘上官’门匾的大门前,几名将军皱眉凝视,一人道:
“敲门!此刻开始,不要放走半只苍蝇!”
“是!”
众兵卫齐声答应,这大院中虽灯火通明,却毫无声息。
……
鸡鸣晨鼓。
太极宫金顶被阳光点亮,长安城已是人声喧哗。
外围角落的阁楼中,两位宫娥已是早早起身梳洗,互相为对方整理衣襟,早早在上官婉儿榻前候着。
不多时,那两位管教大人带着两队宫娥抵达此处……
她们几乎是将上官婉儿自床上拖下来,抬到了梳妆台前。
上官婉儿眼都未能睁开,打个哈欠的功夫,面前已摆满了铜盆、布巾、药皂、漱口水、玉梳、胭脂、腮红。
那位体态丰腴的管教婆婆抬手示意,围着上官婉儿的七八名成熟宫娥各自挽起袖子、蓄势待发。
吓的旁边采娥采霁紧张不已。
那管教婆婆手掌落下,数名宫娥齐齐向前。
“等会儿!”
上官婉儿睁开惺忪睡眼,朗声道:“你们怎么折腾我都可以,但不要给我画你们这种红扑扑的面妆!脂粉掉到笔墨中,惹怒了陛下拿你们是问!”
众宫娥顿时气势弱了几分。
管教婆婆笑了声,淡然道:“姑娘太小瞧我们宫内的脂粉,动手!”
周遭宫娥带着几分笑意盈盈向前,顿时将坐在铜镜前的上官婉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人沾水为她洁面容,一人跪地剪她发梢,一人为她清洁脖颈;
一人端来云鬓画作,在她身后不断比量;一人捧来袅袅熏香,让她多带几分香气。
又有宫娥为她轻轻撩起睫毛,细细描画眉角,还有个不死心的宫娥,总是试图在她嘴角点两颗时下长安最流行的红痣。
待众宫娥含笑退去,上官婉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怎得,就跟自己今日要出嫁一般。
“大人,”采霁端来首饰盒,将那名贵木材打造的木盒打开,露出几杆玉簪,“您要戴哪个?”
上官婉儿却笑道:“放下吧,我来挑拣,你莫要过手了。”
“是,”采霁柔声应着。
上官婉儿看着盒子中的几根玉钗,淡定的拿起了翠绿的那只,慢慢插在盘起的发髻中,对着镜子照了照。
侧旁注视着这一幕的管教婆婆,略微松了口气。
“何时面圣?”
上官婉儿如此问着。
管教婆婆道:“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可去殿外候着。”
“那这么早打扮作甚?”
上官婉儿轻声埋怨着,起身去了书桌旁。
采娥立刻跑了过去,为上官婉儿研墨铺纸。
上官婉儿握着玉杆笔,略微酝酿,提笔书写。
一只只方正大字自她笔下跳跃而出,初看觉得并无多少出彩之处,但盯着看一阵,那些字迹宛若活过来一般,宛若其内有道身影翩然起舞,那横撇挂钩,宛若舞者伸展的肢体。
写完一幅,她似乎还觉得有些不满,将白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又再次提笔。
“逆锋起笔,最能得势。”
她喃喃自语,笔下龙腾蛇跃,嘴角含笑、目光明媚,似是颇为得意。
一旁有宫娥捡起纸团,低头匆匆离去,将纸团交给了一名侍卫。
上官婉儿提笔书写,全神贯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般细节。
时辰在她笔尖悄然溜走。
……
武府,几名侍卫匆匆跑来,将已平展开的纸张双手捧到桌上。
正在一旁张着胳膊,任由几名侍女穿戴官服的武大人眉头微皱,仔细盯着纸张看了一阵,扭头吆喝:
“来几个懂行的!”
几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顿时被侍卫带了过来,围着那纸张看了阵。
“妙、妙啊!”
“武大人,这幅墨宝若能复原,定能卖上一个高价!”
“这运笔、这巧思,笔锋好似刀剑,却又有一股绵柔不绝之意境。”
穿戴整齐的武大人,背着手凑了过来,摸了摸八撇胡,小声问:“那照几位先生之见,写这幅字之人,此时心态如何?”
众人立刻道:
“方正。”
“平和,但平和之下带着几分欲要喷薄的意气。”
“是个年轻人所写,有些笔锋处理还不够圆润,但这般更显珍贵。”
“这么说,”武大人摸着胡须微微一笑,“这人此时此刻,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喽?”
他目中划过几分笑意,转身走向门庭,又开口呼喊:“关外可有消息传来?”
有身着铠甲的男人在旁禀告:
“大人,尚无消息传来!
“但大人不必担心,先有机关术士赶过去,昨日又有八百里加急快马,外加十二站飞鸽传书,您的指示绝对送到了,此时必已将那家人带回军营。”
“好!”
武大人轻笑几声,迈步下了阶梯。
“备车,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