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纸鹤风铃

过令许小桃很费解的是，尹乐动不动就跟男生打架。尹乐又高又壮，力气很大，跟男生一对一地抓住对方，狠命地拳打脚踢，尹乐有时还会抓伤对方的脸。班里打架最频繁的是蔡新志，第二频繁的就是尹乐。蔡新志打架有声音，上来就会听见骂人，尹乐打架先是听到倒地的叮咣声，她小声地骂着，攒着力气都用在拳头和爪子上。蔡新志一般在课间打架，尹乐经常在课上打架。

    许小桃后来记住了，要是上着上着课，突然听到叮咣叮咣的打架声，那就一定是尹乐。

    许小桃一开始以为，跟尹乐打架的都是丑男，直到有一次，尹乐跟刘思凯在楼道里打起来了，两人在地上满地打滚，刘思凯的脸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张二冬在旁边看着，吓得脸都白了。大家问刘思凯为什么跟尹乐打架，刘思凯说了三个字——“她骂我！”

    千禧年年底，创业村大队给每户人家按人头分了米面油。因为年初的时候，村里花了一百多万元重新整修了耕地，但是今年干旱缺水，粮食颗粒无收，所以村里给大家发了“救济粮”。

    张二冬家由于只有一人是农业户口，土地少，就租下了小学数学老师李箫家的土地。李箫的父母是许小桃和张二冬家的远房亲戚，许小桃应该管李箫叫表姐，管她父母叫表姑夫和表姑。

    张二冬的妈妈常年上班，他家花钱买了肥料，雇人种地，一年下来，不但颗粒无收，还损失了不少钱。得知李箫家得了米面油，想去分点，不料李箫的母亲不给，两人争执了几句，李箫的母亲倚老卖老，躺在床上装病，跟李箫和她的哥哥姐姐们告状，说张二冬的妈妈把她打坏了。

    李箫跟她的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气势汹汹就奔了张二冬家，正巧被陈玉兰看见了，她喊许家栋去拉架，但根本拉不住。眼看张二冬一家要挨揍，许家栋和陈玉兰横在了张二冬家门口。李箫她们疯狂拉扯陈玉兰和许家栋，伸着脖子朝张二冬家骂脏话。许明珠看爸妈要招架不住，也上去帮忙。激烈的吵闹声惊动了半个胡同的邻居，许小桃站在赵斯文家门口，和孙小倩她们一起看热闹。

    许小桃心里是矛盾的。李箫小学时对她不错，若不是她对她的严格辅导，许小桃的数学基础不会打的那么好。李箫的父母，就是许小桃的表姑和表姑父，平时开小卖铺，给过许小桃很多好处，每次见了她都赞不绝口，说她将来一定大有可为。在许小桃所有的亲戚中，只有表姑和表姑父这么无条件的欣赏她，从不因她是多余人口而有一点怠慢。

    许小桃因为刘思凯的事，还是有点讨厌张二冬。她就想看看张二冬到底能怂到什么程度，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挨揍。

    赵斯文嘲笑许小桃，“你怎么不去帮忙？”许小桃摊手，“我这么弱，能帮上什么？”

    就在陈玉兰、许家栋和许明珠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李箫的父亲来了。许家栋知道李箫父亲性子软，直接把外套一脱，“来！你们要是想打许家玲，先把我打瘫了再说！”李箫父亲看许家栋这个阵势害怕了，“都别打了，表舅火大了，都回家吧！”李箫她们才罢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久之后，一天晚上，许小桃家电话响了，是张二冬的妈妈打来的，叫许家栋和陈玉兰赶紧找车去塘沽医院。许小桃问怎么了，陈玉兰声音颤抖着说了一句“你姑父出车祸了，还有你春夏姐。”许小桃大惊，“啊？”“你跟大姐看家，等我们电话！”许小桃点头。

    张二冬第二天没去上学，许小桃放学回家才知道——姑父骑自行车带着春夏姐，从北塘回创业村的路上，被大货车碾轧了，春夏姐的骨盆一部分粉碎性骨折，一条小腿骨折，而姑父一条腿粉碎性骨折，另一条腿只剩了半条。许小桃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顿时哭了。

    许小桃的姑父和春夏姐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农历新年后不久出院了，但是还需要人护理。肇事司机一开始出了一些医药费，但后来实在负担不起，黑心跑了。姑姑白天得去上班，陈玉兰就带着许彩虹，去张二冬家护理姑父和春夏姐。

    许小桃看姑父和春夏姐每天卧床，对着空空的天花板，就折了一百多只纸鹤，拿吸管和铃铛穿了一个纸鹤风铃。

    姑父和春夏姐看到纸鹤风铃，都开心地笑了，夸许小桃手巧，许小桃也羞涩地笑了，说没什么。可一出了张二冬家，许小桃就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