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扭头看向坐在后排的两位,点头哈腰地问:“秦哥,宇哥,你们看……咱还跟吗?”
“跟个屁!废物!”坐在后车座上的男子开口就吓得全车人一个激灵。
旁边被称作宇哥的鹰钩鼻见状打圆场:“不怪老四,刚才路上有交警。现在虽然把人跟丢了,但他们应该也跑不了多远。出城的路就那么几条,高速公路还封路,想追还是能追上的。”鹰钩鼻说着招呼驾驶座上的小年轻,“老四,你下车,换我开。”
秦焕经他一劝,火气消了大半,再不说话,从兜里翻出一盒玉溪,在后座上抽烟。小年轻换坐到他旁边,很有眼色地双手捧着烟灰缸,凑到秦焕手边给他接烟灰。
本来秦焕是带人来宜城见上线拿货的,临时被放了鸽子还遇到大雪,干脆决定住一晚再回去。在民宿撞见邵颍川时他还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来历,谁知他刚退房,他就接到了上线的电话,说康老板正在悬赏找人,一男一女。看见发来的照片,他才惊觉康老板要找的这个邵颍川刚从民宿离开。
他赶紧招呼兄弟几个开车追上,只是城区人多,不好下手,悄悄尾随又被他发现甩掉。眼睁睁看着向康老板邀功领赏的机会从眼前溜走,他非常不甘心,心机颇深地给大家洗脑打鸡血:“我们如果能抓到邵颍川,就能在康老板面前露脸了。都机灵点,把事办成,大家都有好处!”
邵颍川无从知晓康珈的布局,但突然被人跟踪,他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康珈眼线密布,他们势单力薄,只能智取,不能硬斗。
他的证件和车都是季菏泽提前安排好的,手机担心被跟踪根本没带在身上。
想到手机,他问:“婵婵,你的手机电池可以拔下来吗?”
虞小婵摇头。
这年头很少有可以拔电池的手机了吧。
如果是普通的手机,倒不必在意会被跟踪,但是想起康珈的人曾潜入她家杀害绵绵,邵颍川就不寒而栗,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否在她的电话上做过手脚。
为了安全着想,他不敢疏忽:“丢掉它。”
“啊?”她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电话,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可是电子时代突然没有通信工具,她不敢想象要怎么与外界联系。更何况,她到现在还没跟父母报过平安,虽然知道宝澄和季菏泽会帮她打一阵子掩护,但总不是长久之计。
邵颍川看穿她的心思:“我们这些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做事不能拖泥带水,多犹豫一分钟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为了顾全大局,虞小婵把手机交给了他。
邵颍川从她手里抽过手机,三两下拔掉sim卡,掰断,顺着车窗全丢了出去,动作流畅,半分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她。
虞小婵也很快就接受了没有手机这件事,因为邵颍川拿出一个卫星电话给她,据说6公里内只要信号顺畅就能和对方联络,他也有一个。
邵颍川设置了密钥,就算被干扰监听也很难破译。
她把卫星电话放到嘴边:“你有没有感觉咱俩现在特像好莱坞大片里的雌雄大盗?洞妖洞妖,我是洞柒,听到请回答。”
邵颍川无情打击她:“不觉得。你这样倒很像停车场管理员。”
虞小婵无语,这人真是一点浪漫的脑洞都没有。
他们在地下车库等到日落时分才再次出发。
出城的路有很多,但险峻的只有一条。在其他线路上都有被跟踪的危险,唯独经过沧澜江的这条,因地势陡峭,多为环形山路,道路又紧邻峭壁,被司机避之不及。
翻过层峦叠嶂的山区就能抵达蜀宁,行程也完成了小半。
可是山区毕竟是事故多发地,沿途塌方、滑坡频繁,邵颍川只能小心谨慎地放慢速度,夜色渐深后就在附近的村落对付一宿,也不必去当地人家寻找住处。他就把车停在平坦宽敞的空地上,和虞小婵睡在车里。
车顶有天窗,虞小婵苦中作乐躺在后座上看星星,银河辽远,又像近在眼前,想起洛堰湖那一晚邵颍川给她指认星座,仿佛还是昨夜的事。
夜里山上气温低,不过一会儿她就打了好几个喷嚏,邵颍川不由分说地把天窗关上,命令她赶紧睡觉。
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后车座上,看他长手长腿地窝在驾驶座,于心不忍:“不如你来后面睡好了。”
他闭着眼睛当作没听见。
她不肯罢休:“真的不来吗?”
他突然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睡吗?”
她立刻噤声,在车里……好像有点刺激。
她刚想说“要不试试”,却听邵颍川开口:“别胡思乱想了,快点睡吧。”他虽然腰酸背痛,还是想把宽敞的后车座留给她。
既然给不了她安稳的爱情,就把他拥有的所有最好条件都给她。
连续两天都在车里休息,邵颍川还好,但虞小婵的身体明显吃不消。晚上关掉电源,没有暖气,后半夜连座椅都是凉的,车里只有一条毛毯,裹再紧也冷。
油箱即将告急,食物也马上就要吃完,小路上没有加油站,第三天起程不久又遇到塌方,本就狭窄的道路无法通行,只好折返,另寻其他路线。
这一走却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高速公路的入口。
安全起见,他们最后还是上了高速公路。本以为已经将秦焕的人远远甩开,不会再有其他威胁。谁知中午在服务站的餐厅休息时,邵颍川竟意外听见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就坐在他身后,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这个邵颍川是什么来头,康老板竟然愿意悬赏买他的线索。”
“管他什么来头,我们只要把人找到,就在康老板面前立了大功。”
“要是像你说得那么容易就好了,听说秦哥也带人找呢,但是把人跟丢了。”
……
邵颍川不动声色地动筷夹菜,偶尔抬头和虞小婵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在宜城被人跟踪原来都是康珈从中作祟。
短短几天就有两拨人对他们虎视眈眈,再这样下去,恐怕没能安全抵达沙都,就先被送入康珈的虎穴了。躲躲藏藏不是办法,更不能被动地坐以待毙。当务之急,他得尽快联系上老徐和将息他们,否则以一己之力去和康珈数以千计的眼线玩捉迷藏,必死无疑。
服务站车来人往,嘈杂喧嚣,那两个妄想抓到邵颍川的男人匆匆结账离开,根本不知道已经和飞黄腾达失之交臂了。
回到车上,虞小婵稍稍松了口气。
还有半程路才能到沙都,这中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更加不知道,康珈的悬赏密令是如何下达的,还有多少人想活捉他们以求富贵。
黑夜肆无忌惮地吞噬白昼,他们仿佛身陷囹圄,无处可逃。
虞小婵觉得气闷,愤愤地说:“这么多年,你们就拿康珈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嚣张啊?”
“是啊,他就是这么嚣张。”邵颍川的语气里也透露出些许无奈,警方又何尝不知道要缉他归案,只是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泰籍华裔,在金新月地区和多地政府勾结。对这种涉及多国利益的走私案,国内警方有些时候真的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他逍遥法外,在边境地区大发横财。
“不过他也嚣张不了几天。”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坚定,“我们小组的主要工作就是收集康珈犯罪集团的作案证据。如果这一次将息能够修复父亲留下的手机里的原始数据,想必会有新的突破,我们一定会让他得到应得的惩罚。”
虞小婵内心复杂。
她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也隐隐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在邵颍川的世界里,没有游戏,没有排练,故事她听了太多,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想象他是怎样从危机四伏的死亡边缘一次次逃生的。她不敢想,想多了,梦里都是他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希望和他永远像现在这样,哪怕居无定所,哪怕被人悬赏追踪,哪怕今天还不知道明天身在何处。他在身边,她就有了可以依赖的港湾。风浪肆虐,有他庇护。
可是除了她,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剿除康珈,为父母报仇。边境安宁,他才能放心和心爱的人一起白首。
邵颍川临时决定改变行程。
他们已经进入了青峡山区,前方40公里就是5A级景区青峡寺。
青峡寺,因千年古刹和五百罗汉林而闻名,每年夏天游人如织,不少从外地赶来的游客专程来此地烧香拜佛,祈求万事如愿。
入冬后,因古刹身在林中,天梯陡峭,景区封山闭客,除寺中修行僧人,不再允许慕名前来的香客上山。
他却一脚油门轰到底,结束40公里的驾驶后,把车停在山脚空荡的停车区,对虞小婵说:“我们上山。”
“上山做什么?”
“康珈煽动手底下的人查找我们的行踪。继续上路,不出两天就会被他的人发现,与其这样,不如先找一个藏身之所避避风头。”他从后备厢翻出双肩包,把两个人的行李归置减少到背包可以装下的数量,随即招呼她下车,并示意她把小灰猫也带上,“寺里多是修行僧人,不问世外俗事,环境也简单,我们上山后可以放心借用寺里的通讯电话跟外界联络,到时候我会通知徐队和将息来接应咱们。”
既然走进了康珈布置的困局,他就要想办法破局。以如今的形势,单打独斗是绝不可能了,他需要战友并肩作战。
抱着小灰猫的虞小婵忍不住回头看向门窗紧闭的售票处:“可是现在是封山期啊。”
话刚落下,远远看见山门牌坊下迎面走来一位身穿海青的僧人。邵颍川来不及跟她解释,迅速把她拽进怀里,手指探入她的脖颈,勾出那枚玉色通透的观音玉坠,把它摘下:“在这儿等我。”说完快步向僧人走去。
与对方进行短暂的交谈后,再回来,邵颍川两手空空。玉坠被他送给了僧人师父。
他信誓旦旦地说:“天黑以前,自然会有人带咱们上山。”
虞小婵对他的笃定心存疑问:“就因为你用玉贿赂了人家?”
“贿赂?”他笑着用手指戳她的额头,“狭隘了吧。你也太小瞧那些剃度修行的出家人了,他们哪在乎这点身外之物。更何况每年信佛的富豪往寺里供奉的金钱玉石数不胜数,我那块玉,也根本不值几个钱。”
她狐疑地看他。
外面冷,他牵起她的手拢进掌心,示意她去游客休息区坐一坐。
虽然景区封山,但休息区一如既往对外开放,只不过里面空无一人,除了几把长椅,就是墙上悬挂的寺庙起源和历史介绍图。
他们在其中一条长椅上坐下,虞小婵怀里的猫已经不怕生了,看见周遭陌生的环境,一双大眼睛四处瞧,爪子也不安分,按着虞小婵的胸口就要往她的肩膀上蹿。
邵颍川低头瞄它一眼,挺可爱的喵星人,偏偏爪子按下去的位置怎么看都觉得碍眼:“早知道你这么色,就不该给你包扎伤口,让你瘸着就对了。”顺手就把它捞过来抱到了自己怀里。
小猫挣脱不了,只好委屈巴巴地由他顺毛,刚才还欢实得要上房揭瓦,顿时变得生无可恋。
虞小婵觉得好笑:“猫的醋你也吃,你3岁啊。”
他低头,不满地说:“3岁半。”开完玩笑又立刻正色,手指正前方的展板介绍图,考验她的视力,“看得清倒数第三行的字吗?”
她抬头看去,展板上罗列着如今寺中所有修行法师的法号和入寺时间,倒数第三行的这位是……
“云鹤禅师?”
“嗯。”他说,“他是我父亲生前的好友,没出家以前,我叫他孟叔。”
虞小婵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说青峡寺如今是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和我父亲是执行任务时的搭档。三年前,我父亲牺牲后,孟叔也在任务结束后回了国,回国后他本该被提拔升职,他却自愿放弃了前程,来了青峡寺。”他提起那块玉坠,“观音玉坠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它是我母亲在佛前为我父亲求来的,那些年一直是我父亲随身携带的护身符。孟叔认得它,他看见玉坠一定会让我们上山。”
她第一次知晓玉坠的来历,心里好像拢了一团不明不白的雾气,朦朦胧胧地缭绕在胸口,许久也退散不去。
那么重要的东西,他却给了她。
她忽然觉得那枚小小的玉坠沉甸甸的,价值连城。
日落时分,余晖透过休息室细细密密的窗格洒在青砖地上。
肚子不知不觉有些饿。这个季节,景区封山,来山脚做生意的当地人寥寥无几,邵颍川只在附近村落的小卖部买来两桶泡面,还有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
卖板栗的小贩保证颗颗个大饱满开口笑,邵颍川随便挑了一个尝,确实没骗人。两个人并肩坐在金灿灿的光影里,虞小婵手捧暖烘烘的包装纸袋,气氛轻松又惬意,有那么一瞬,她恍惚以为他们是在潇潇洒洒地自驾游。
栗子壳坚硬,多半是邵颍川在剥,先用拇指和食指掐住板栗两端,稍一用力,就听清脆的“咯嘣”一声,再把壳仔细剥落,挑拣出栗子肉。力度控制得好,有时候能得到完完整整的一颗,他也不吃,顺手就拿到她嘴边喂给她。
而她好半天才剥开一颗,修剪整齐的指甲上还涂着暖灰褐色甲油,因为最外层还有一层防护力较强的护甲,就算指甲油已经涂了有一段时间,却没有一丝斑驳的脱落感,仍然完整无瑕。
她的指甲薄而易折,人又懒,通常不吃这些需要手动剥开的坚果,就算真的嘴馋,去网上买现成的就好。何必这么麻烦,还要一个个亲手去剥。
可是眼看邵颍川剥了一堆小山一样的栗子壳,她竟然跃跃欲试地想参与其中。
她十分生疏地剥好一颗,递给邵颍川。
他故意不接,眸光饱含深情,低头就着她的手把那一小颗栗子咬在了齿间。
“挺甜的。”她怂恿他快吃。
或许是她剥的缘故,他觉得这颗小栗子堪比一颗魔豆,让他的心情大好。
他突然低头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没你甜。”他笑得磊落不羁,嘴角牵起的弧度过于好看。
不正经的时候,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职业是缉毒警察啊。虞小婵愣愣地看着他,心里像被扔进一颗泡腾片,“噗噗”地翻腾着气泡,他这副痞里痞气的样子只有自己见过呢。
好半天她才从嘴里蹦出一句:“你这么会撩,有点想嫁。”
邵颍川被她这招打得措手不及,耳朵突然红起来,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两声。虞小婵却觉得这副样子的他不仅帅,还有一点可爱,越发放肆,伸手揪住他红红的耳朵,来回摩挲他软软的耳垂,故意撩他:“干吗不说话?你不想娶我吗?”
他忍俊不禁:“佛山脚下,姑娘请自重。”
说完双眼微合,单手行佛礼,煞有介事的禁欲模样。
虞小婵不肯善罢甘休,趁他合上双眼,以牙还牙凑过去吻他。这是一记深吻,直到摄入满口栗子香,她才把邵颍川推开,笑盈盈地拆穿他:“心口不一,自相矛盾。”说完舔了舔嘴角,这真的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糖炒栗子了。
如邵颍川所说,没等太阳完全落山,就有一位小和尚来接他们上山了。
小和尚年纪不大,眉眼青涩,模样清秀,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找遍山脚也没找到师叔让自己来接的人。幸好游客休息区的灯亮着,掀开门帘看见坐在里面的邵颍川和虞小婵后,怯声问:“那个……请问托人给我师叔送观音玉坠的人,是你们吗?”
邵颍川闻声看过去:“你师叔是云鹤禅师?”
“是,是。”确定了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小和尚松了口气,“师叔最近腿脚不便,所以派我来接你们,他最近……”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匆忙接起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他连声答应着,“接到了接到了,我们这就往回走,师叔您放心。”
挂断电话,小和尚抓了抓脑袋,憨声憨气地说:“师叔打来的。”
邵颍川倒不觉得稀奇,淡定自若地“嗯”了一声,拎起双肩包背在身上:“那走吧。”
小和尚热心地抱起小灰猫:“刚下过雪,山路不好走,猫就交给我吧。”
上山的途中,虞小婵偷偷跟邵颍川咬耳朵:“跟你在一起也太惨了,连小和尚都有手机,再看看你和我,简直是山顶洞人。”
邵颍川被她气笑:“有长得像我这么帅的山顶洞人吗?”
或许是声音太大,小和尚听见了他俩的对话,笑嘻嘻地回头说:“我是我们寺新媒体运营部门的,负责青峡寺微信公众号的撰写,工作需要,离不开手机。”
虞小婵突然觉得自己在大城市生活太久,反而像没见过世面的原始人。
小和尚八成看出了她对寺庙有根深蒂固的误解,一路上主动充当导游解说,耐心给他们介绍:“山上虽然4G网络不太稳定,但是有wifi,回头我把密码告诉你们。”
虞小婵心想,还是算了吧,她一个没有手机的人,基本也就告别wifi了。
景区封山,许多像登山缆车这类的游览设施也暂停了服务,他们只能老老实实跟在小和尚身后爬山。据说从山脚到山顶大殿足足有1800多级陡峭的台阶,冬日的青峡山被皑皑白雪覆盖,虽然每日有僧人打扫,但雪后的台阶依然湿滑。小和尚体力好,一天跑两个来回也不费劲,邵颍川常年在外,习惯了各式各样的环境,爬台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虞小婵真庆幸自己一直有去健身房的习惯,此时才能勉强不拖后腿。
还记得刚玩极限运动的时候,她经常龇牙咧嘴地挂在崖壁上,需要教练的引导和帮助才能完成挑战。对比攀岩的吃力,如今爬脚下这些四四方方的台阶,小事一桩。
走在前面的邵颍川怕她累,故意放慢步子等她,眼看她慢慢赶上来了,突然原地停下,向后伸出手臂。钩钩手指,用小动作告诉她,把手给他。
虞小婵气喘吁吁,一把抓住他的手,也不说什么话,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步子节奏,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他的手掌温润有汗,虎口粗糙有茧,她只觉得踏实安心,管不了眼前还有多少级台阶,专心跟着他往上爬就对了。
小和尚客串导游上瘾,爬山也不忘介绍:“我们青峡寺求姻缘也是很灵的,旅游旺季许多慕名来的善男信女,觉得徒步爬到山顶的观音殿更有诚意,就算缆车开放也少有人坐。而且爬山能看到更多的风景,秋天漫山红叶,特别漂亮。冬天虽然封山,但雪后的青峡也别有一番韵味,到了半山腰咱们能看到一个瞭望亭,是最佳观景台……”
虞小婵心里感慨小和尚的肺活量惊人,抱着猫说那么多话还爬那么快都不带喘的,怎么做到的啊。
他们说着话就到了小和尚口中的观景台。
冬天寒冷、萧瑟、漫长,一向是世人最厌烦的季节,可眼前白茫茫的山野怕也只有这个季节才难能一见。远山影影绰绰藏在云雾深处,好像随时能衍生出一幅千里江山图,连寒鸦都成了美好的景象,点缀在暖黄色的晚霞里,感觉不到一丁点这个季节应有的凄凉。
小和尚说虽然现在不是旅游季节,但公众号上的更新不能停,得时不时发点美景美图刷存在感,于是拿着手机360度狂拍,很是乐在其中。
邵颍川一路牵着虞小婵的手上来,站在亭廊下看风景时自然把她的手揣进了口袋。
她神清气爽地猛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啊,没有雾霾的冬天。”
天边升起弯月亮,亮晶晶像胸针一样,挂在夜幕上。
她感叹:“好美呀。”
经历了这些天崎岖曲折的路程,她早就放弃了化妆这项从前每天必须践行的生活步骤。她的皮肤其实很好,不涂BB霜,毛孔也细微到看不见。少了假睫毛和眼影,她身上的妖娆劲也顿时消失了大半,反倒多了几分伶俐和古灵精怪的少女气。
邵颍川看她的侧脸,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明明这一路各种突发事件杀得他们防不胜防,她的样子却好像是和男朋友偷偷翘课跑出来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天真烂漫得让他都错以为自己只是一个陪女朋友来玩的游客。
他低喃:“是啊,好美。”
她转头和他的视线相对:“我说的是月亮,你看我干吗?”
他一愣,坦然承认:“月亮又没有你好看。”
她嘴上说“少来这套”,心里却盛开了一树又一树的樱花。
小和尚拿着手机跑过来:“来来来,看过来,给你们也拍一张。”
虞小婵还没反应过来,邵颍川已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照片里是两个人清晰的剪影,虽然看不清楚表情,却依然温暖美好。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她却未能放在心上。她以为未来他们还会有无数张合照。
直到很久以后,当盛夏来临,她再次来到青峡山,一个人站在观景台上等候日出,她才感到后悔,为什么没有让小和尚把那张照片冲洗出来呢。
地平线迎来晨光,他不在身边,7月的黎明比深冬的夜晚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