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契老头就全身披甲,十分威风的带着粟栎到东城楼去巡视查看。见淮夷人没有动静,就吩咐勉励城楼下士及守卫们几句,这才带着徒儿折回衙署,坡脚中士有凿黍也到了,还有许多本地留守的人物。
君王征召大军集结北上,绝大多数显贵和青壮乡民都跟随出征去了。如陈拱这种上士、河口营地留守,有凿弘这种上士、党长,满叩这种上士、县长,当然还有一堆本地两大族有凿氏及满氏的中士、下士。粟栎的老爹粟造是中士兼鄙长,自然也在其中。而中士契老头留守大营,是三大上士和众人的一致决定。
河口大营只有四百多户乡民,却有两千一百多户遂野人家,还有数目庞大的奴隶劳役,这样人口聚集的地方,造一座池邑也是正常的。只是离都邑太远,且为挖掘神石进贡神殿之地,加上朝堂上利益纠缠撕扯的厉害,最终并未大规模的填充人口提升规格,新建池邑的名字就叫河口大营,而非河口邑。
契老头在侃侃而谈,河口大营占有地利。颖水西来折头南下,再突然转头东进一段后南下,造就了大营西、南两面皆临河水的有利地势,防守起来较为容易。东面有一条岔河,虽远不如颖水一般深广,也是个小型的缓冲屏障。只有北面什么都没有,需要作重点防御部署。
分派完任务后,契老头大声说道:“诸位,淮夷大队人马来犯,情况紧急,还望大家都能团结一心共同用力,若被某家发现谁不用心尽力,老夫的长剑可不认人情脸面”。众人连忙拱手大声允喏,粟栎只能在堂外感受,这种议会就不是他能参与的。
最后契老头还大笑着说道:“诸位也别都哭丧着脸,像死了爹娘似的,朝堂会把国情传递,北方战事必定会尽快做个了解,不管结果如何,大军挥师南下讨伐不臣淮夷,那是板上钉钉的事。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回去尽量动员一切青壮力量,守他个八九十日,这些该死的淮夷杂碎自会灰溜溜的退去”。
受到激励鼓舞,也看到了希望,众人纷纷斗志昂扬的离去,粟栎这才进屋和师傅及有凿黍一起进早食。吃完早饭,两人各自分头行事,有凿黍去北面指挥巡视,契老头去东面城楼指挥巡查,并约定若无其他,日中之时在衙署碰面。
路上粟栎不解问道:“既然北面如此重要,师傅您为何不亲自负责,而是交给别人”。契老头淡然回道:“老夫知道你看不上有凿黍,本身不算勇猛还伤了脚,能否承担此重任值得怀疑。但有一点得明白,人家比老夫有很大优势”。
粟栎低头想了想说道:“师傅是说家族出生”。契老头一脸欣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声说道:“对头,北边区域为乡民的主生活区,有凿黍是留守两大家族中职级最高的,让这家伙去北边负责,协作会畅通无阻。若是老夫去北面指挥啊,那些留守的家伙虽会遵循,却未必用心尽力”。
粟栎表示受教,跟着师傅爬上城楼,城楼下士等人过来汇报,淮夷人并没有渡过小小的岔河来挑衅。四处查看是否准备充分,再眺望了一会,契老头对粟栎说道:“今日未必会打起来,不过打不起来也好,你小子可以继续陪老夫待在城楼观望,若打起来的话,就回家去,不要让你娘亲担忧害怕”。
粟栎有些不乐意,想亲身参加一次战争,于是大声说道:“我也是国之乡民,我有权利参与战斗”。周边众人一听都乐了,小孩子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很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契老头不给面子的巴掌一呼,大声骂道:“滚蛋,现在就滚,回去找你娘说理去,都要靠你这小兔崽子打战,除非老子都战死了”。后脑脖子生疼,面对突然发火的老头,粟栎无奈选择回家。
国野乡遂是这一时代的基本划分,都邑及其附近的叫做国,其他地区的叫做野。国又分为若干乡,以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乡有乡大夫,以下各级有长,每级还有德望之人曰老。野又分为若干遂,以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赞,五赞为鄙,五鄙为县,五县为遂。遂有遂大夫,以下各级有长,每级同样有德望之人曰老辅助管理。
国人才是国家的主载体,有议政的权利,国家每逢大事时,他们的意见不可忽略。比如这次太子率王师讨伐陈国,作为君王的陈侯先在朝堂赢得决议,随后征调四方国民意见,最终才达成征召全国对抗王师之举。如果君王一定要独断专权,忤逆国人民意行事,那么后果会很严重,昔日著名的国人暴动驱逐大周天子厉王的例子,值得君王反思和慎重对待。
国人享有受基础教育的权利,同时也肩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需要服兵役和缴纳军赋,还得不定期的参加一些国家组织的如大田、狩猎、屯卫等活动,是国朝稳定的社会基础。其中的优秀者也会选拔推荐为士,甚至晋升到卿大夫,成为国朝的统治阶层,不过却是少数。
野人就很惨,没有啥责任,也享受不到啥权利,属于任劳任怨的劳苦大众。战争时期也只需从事些配合性的杂物,不需要直接参战。不过处于对身份的渴望,也会有青壮勇猛之人征召加入徒卒,凭借功勋和积累功绩,获得梦寐以求的国人身份。
随着城邑、乡邑的建造铺展开,时代发展下也有了些变化,遂野之地不全都是野人,也会有乡民驻扎于城邑、乡邑,和遂野之人混居一起。大周天子或许会严格遵循一辈子的国野乡遂制度,但诸侯们就很难说,这种乡民、野遂之人混居的实施启动,大大提升了国朝实力,极大稳固了国土安全,乃是强国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