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这栋已经被搬空了的办公楼,区位太差,也不值几个钱。
被执行人拿不出钱来,催缴也没用,刚上老赖名单的时候陈耀荣跑了,但跑了一圈后想得明白,他能交的能拿的能给的都被瓜分完了,就算上了失信黑名单,也没什么再能失去的了。
所以他回来了,不跑了,就这么耗着。
顾小艾刚工作没多久,在来特执处之前很少跑外勤,书记员通过文字记录在案的画面感实在赶不上现场实况带来的冲击,无功而返地跟着左琳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气得都发抖,“什么人啊这是?!”
左琳在办公室跟陈耀荣对峙时泠然冷定、刀枪不入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了,叹了口气,“比这过分比这奇葩的有的是,见怪不怪吧。”
说是见怪不怪,可是被执行申请人围着车子挡在车外的场面,其实左琳自己也没见过……
他们原本就是知道这家煤厂没钱的,本来左琳这次过来也是先探个底,没大张旗鼓地惊动法警队,顾小艾跟院里请车也就一起带了个司机过来,现在仨人都被堵在车外面,看着明显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在周围埋伏好,就等现在的工人们,实在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是法院的,是来帮我们要钱的。”正堵着车门的男人浑浊的目光看着左琳,老迈的眸子里夹杂着绝望和希冀,神色跟在场所有人如出一辙的黯淡,“老板欠了我们两年的工资,大家没活路了……我们想了各种办法要钱,要不出来,这么拦着你们,实在是没办法。法官,求求你们赶紧给帮帮忙想想办法吧!”
“可是……”小艾心疼地看着他们,既为难难过又毫无办法,“你们也都看到了,厂子倒闭了,没钱可发。”
“求求你们了……”说不好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小艾话音没落,三四个面容沧桑的中年妇女跑到左琳她们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我们两年的时间都搭在了这里,两年不发工资,两年都在吃老本……现在老本都吃完了,可工资还没要出来,求求你们了,再没钱,我们真就活不下去了啊!”
女人们刚跪下左琳和小艾就连忙上前去拉,两个姑娘嘴里一边说着“快起来可受不起你们这样”一边抓着人胳膊拼命往上扯,奈何不但女人们没起来,其中一个甚至还一把拉上了站在旁边的男孩子,“干嘛还愣着,还不快给法院阿姨跪下!”
孩子似被阵仗吓着了,怔怔地愣着没反应,女人情急之下竟给了自家孩子一巴掌,挺用力的一声,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到底被女人拽着跪在了左琳眼前……
“法官,我们知道你们也有难处,我也不怕说话您不爱听。”孩子的哭声和妇女的求助声中,领头的男人朴实的脸上带着点豁出去了的狠劲儿,“如果把我们逼得实在没路走,就只能到市政府大门外绝食去了!”
左琳心里跟被塞了块石头似的沉沉地坠着、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这些工人的难处,要不是走投入路,谁能愿意就这么屈膝?为了生存所做的小算计,就算左琳知道他们是蓄意的,也没法有半点责怪之心。
只有同情和愧疚,跟愤怒一起打着旋儿地拍在心头,让她放弃了继续把人拽起来的念头,严肃凛然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许了诺——
“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我在这儿也表个态:我们法院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该讨回来的薪水,一分钱都不会少,也不能少。请你、请大家——相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