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又一次抬头,她的视线撞进了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要不要我凑近点让你看?”
虞挽否认:“我没有看你。”
“是吗?”段从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我就是有问题想问你。”
“什么?”
虞挽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方案目录,随便找了个问题:“羊角文具转型升级后推出的第一套产品很重要,你要给他们什么建议?”
段从晰把问题抛还给了她:“你有什么想法?”
其实这个问题虞挽想过。
“我觉得他们家笔的透明笔杆很有特点,可以保留下这个形式。要扭转大家对它的固有印象还挺难的,可以借助别的IP?和别的IP做联名?我觉得找个博物馆合作挺不错的,选择一个比较有名的文物,比如说画,做一套和画里颜色相同的彩笔,再做一些衍生的胶带之类的。”
“你把你的想法整理整理,写进方案里。”
“什么?”虞挽愣了一下。
这么随意的吗?
听出了她的质疑,段从晰说:“我说过,工作上我很严格,不会因为喜欢你就放水的。”
虞挽轻轻“哦”了一声。
说一句她的想法很可行不好吗?怎么什么都要扯到喜欢上。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那是段从晰的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的是“程为业”。
看到这个名字,她不由得就想起被强占了作品的关琢。谁能想到业界的大咖竟然是这样的人。
幸好她当初崇拜的不是他。
段从晰把腿上的电脑放到桌子上,拿起手机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接通电话。
“程总有事?”
余光看到虞挽正看着自己,眼中带着好奇,他干脆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听说你在筹备成立咨询公司。”
段从晰走到虞挽身后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虞挽的身体往前倾了倾,想跟他拉开距离。
他伸出手握上鼠标,这个动作像是完全把她圈在了怀里。
“程总消息还挺灵通。”段从晰一边滑动鼠标检查方案,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男性气息从身后包裹着她,温热的气息随着他说话拂过头顶,那低沉的声音近得像是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她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话的内容上。
电话里,程为业说:“毕竟我们也共事了那么久,总要关心一下的。我还听说你最近在打听那个叫关琢的设计师。”
原来他是知道段从晰在找关琢,特意打电话来的。
看来他们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事关他的声誉,他肯定会阻止他们。
虞挽心里有些不安,抬头看向段从晰,入眼就是突起的喉结和轮廓好看的下巴,还有嘴角扬起的一弯弧度,很吸引人。
“看来程总是真的很关心我。”段从晰和他打太极。
“你找他干什么?”
“都说是我抄袭他,那当然是找他道歉,不然你觉得我找他干什么?”
“是不是莫殷跟你说了什么?”
“程总觉得莫殷会跟我说什么呢?”
段从晰句句话都能反问回去,虞挽觉得自己要是程为业,这时候肯定聊不下去了。
但程为业毕竟是大佬,笑了笑说:“我怎么知道莫殷会跟你说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阵别人的声音,他又说:“我要去开会了。”
“正好我也很忙。”
这是一通试探的电话。
挂掉电话后,段从晰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低下头,下巴不经意间蹭过虞挽的额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光洁的额头就在唇边,再近一点点就能碰到,段从晰的呼吸一滞,随后问:“抬着头干什么?想让我亲你?”
虞挽回过神来,立即低下头。额头上还残留着触碰和呼吸拂过的感觉,痒得让她想挠一挠。她的心跳快得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段从晰从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看到她被染红的脖子和耳根。
他笑了笑,说:“别想着耍流氓了,方案整体还行,有几个要改的地方我标出来了。”
虞挽看向屏幕,果然有被标出来的地方。
段从晰直起身体,坐回到对面。
虞挽慢半拍地想起他刚刚的话还有前半句,气得脸更红了,瞪着他:“你才耍流氓!”
段从晰听到,抬眼看了看她,仿佛是在问:你真想知道什么叫耍流氓吗?
他们身处酒店,又在同一间房间,这样真的暧昧得不得了。
她立即低下头。
臭不要脸啊!
想起程为业,她又忍不住问:“那个,程为业应该是知道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现在还不确定我知道多少,该慌张的是他。”
虞挽想了想,也是。
小小的插曲后,两人继续投入工作。
谈及用户体验,通常会分为五个接触时刻。预接触时刻是网络声誉和口碑,首接触时刻则是用户逛网店的时候。要改善用户体验、改变在大家看来老旧过时风格,每一个时刻都非常重要。方案里包括了从网络宣传推广、主视觉、网店风格到售后服务的设计,以及用户愉悦感峰值的打造,是当之无愧的百万级方案。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出门。他们在和昨天差不多的时候到了刘爷爷家楼下。
段从晰果然像昨晚说的那样,不肯上去了。
“你真的不上去吗?那条京巴很可爱的,不咬人。”下车前,虞挽说。
“不去。”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他真的不想上去,她也不勉强他。
下车后,虞挽正好遇到了回来的刘爷爷和浩浩。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她,刘爷爷有些惊讶。
虞挽笑了笑说:“我还想问些事情。”只不过她这次要问的是浩浩。
刘爷爷看向坐在车里的段从晰。
虞挽说:“他怕狗,就不上去了。”
浩浩嘲笑说:“好怂啊。”
段从晰的脸黑了黑。
以他脾气,要是换成平时被这么一激,肯定马上从车里下来上楼了。但这次他没有,显然是真的害怕。
上去后,虞挽看到那只京巴犬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在玄关处等主人回来。
刘爷爷看到它,整个人都慈祥了起来。
浩浩自觉地背着书包进了书房做作业。
虞挽看了一眼书房。刘爷爷现在对她还是有点戒心的,担心她站在刘波和刘静那边,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有机会和浩浩聊一聊。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浩浩探出头说:“我有数学题不会做,能不能问问这个姐姐。”
刘爷爷看向虞挽。
虞挽点了点头。
机会就这样来了。
进去后,她发现浩浩的书桌上空空的,连书包都没有打开。
“是我帮爷爷注册的。”浩浩说。
虞挽诧异地看着他。所以他根本不是找她辅导作业的?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人小鬼大吗?
不过想想自己六年级的时候也已经什么都懂了,她就释然了。
她不再把浩浩当成小孩子,认真地跟他交谈:“所以,你知道刘爷爷保存的是什么东西吧?”
“爷爷其实很孤独。爸爸每天来接我都跟爷爷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姑姑一直很忙,很少来看爷爷,只有小白一直陪着爷爷。虽然爷爷嘴上说有小白就够了,但实际上还是很希望爸爸和姑姑多来看看他的。”
虽然接触没多久,虞挽也看得出来,刘爷爷虽然固执了一点,但是嘴硬心软,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浩浩继续说:“其实爸爸和姑姑也很关心他的。”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说呢?”
“他们都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每次吵架都让我去房间里做作业。”
不能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两三岁的孩子都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而读小学的孩子已经有一定的分辨能力了。
虞挽没想到,这一家人的关系,还是小孩子看得最清楚。
如果一家人是互相关心,只是缺乏沟通,那还是好解决的。虞挽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非常常规,就是告诉刘波和刘静说,刘爷爷气病了。
跟浩浩商量好后,虞挽分别给刘波和刘静打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在楼下的段从晰就看到刘波和刘静兄妹一前一后匆匆赶来。
“我爸呢?我爸怎么样了?”刘波一进来只看到了虞挽。
“被扶进去躺着了。”
“打120了吗?”
“没有。”
“怎么不打120!”说完,刘波就拿出了手机。
这时,刘静也来了,一来就在找人:“爸爸呢?”
虞挽顿时有些头大。她一边阻止要打急救的刘波,一边拉住要进房间的刘静,说:“刘爷爷就是这几天被你们气病的,你们就这么想要他保存的东西吗?”
刘波说:“我不是想要他的房子和存款,只是担心他被骗。”
刘静急得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存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身体好。”
他们不想再跟虞挽多说,虞挽也拦不住他们了。
这时,刘爷爷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他被浩浩叫进了书房拖住。刘波一来,他就听到声音了。
“爸?你不是——”刘静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虞挽说:“是我打电话骗你们来的。一家人明明是互相关心的,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
这几年吵惯了的三个人坐在一起忽然不吵架了,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静默过后,刘爷爷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开口说:“我不会弄,让浩浩帮我取消吧。”
刘静摇了摇头说:“爸,你没事就好。”
刘波:“真的吓坏我们了。”
“其实不是你们想象的重要的东西,都是我拍的小白的照片和视频。”刘爷爷说。
虞挽很惊讶,没想到刘爷爷存的只是照片和视频。
刘波和刘静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把小白抱回来的时候,小白才几个月大。这两年,你们不让我见你们的妈,都是小白陪着我。我担心死后就没有人记得小白了,就保存了一些照片和视频。”刘爷爷弯下腰摸了摸蹲在脚边的京巴犬,眼中闪着泪光。
京巴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用脑袋蹭了蹭刘爷爷的掌心。
温馨又孤单的画面,即使虞挽是个外人,也看得眼睛发酸。
“其实刘爷爷很孤单,你们如果有时间,还是多陪陪他吧。”
刘爷爷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他们都很忙,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只希望他们能让我再见见他们的妈。”
刘爷爷的老伴到现在一次面都没露过,应该是真的不想见刘爷爷。但虞挽觉得,即使是不想见也应该有能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机会。
她本来想试着劝一劝,却听到刘静哭出来的声音,刘波的眼眶也红了,就连浩浩也哭了。他们三个人的反应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爸,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见妈妈,只是……”刘静泣不成声,“只是妈妈在两年前已经过世了啊。你不记得,我们怕你难受,就只好瞒着你,假装妈妈是被我们接走了,不让你见。”
刘爷爷的身体晃了晃。
刘波对虞挽解释说:“两年前我妈去世后,我爸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我们就一起编了个故事骗他。”
其实刘波和刘静并不怨恨刘爷爷,只是不想让他伤心罢了。
一个大活人没了,即使孩子们瞒得再好,也有露馅的时候,实际上,刘爷爷好几次隐隐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
把悲伤、难受变成愤怒和责怪转嫁到刘波和刘静兄妹身上,他自己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过段时间也就糊涂得不记得了。
“我以前确实没有尽到当爸爸的责任,你们忘了我不要紧,但是不能忘了你们的妈妈,还有陪了我那么久的小白。”
刘静抱住刘爷爷的手臂:“爸,你别这么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只有你了。”
刘波说:“以后我们都会经常来陪你的。”
一家人的矛盾解除了,接下来是温情时刻,虞挽没有再留下来。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到刘爷爷终于不再只有京巴犬陪伴了,客厅也终于不显得冷清了,很欣慰。
昨天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家人,今天让她感受到了温暖。
一边是善意的欺骗,一边是体谅的不打扰,都是他们互相关心的方式。
不过,亲人最重要的就是陪伴。
楼下,段从晰终于等到虞挽出来了。
打开副驾车门坐进去,虞挽呼出一口气,说:“终于搞定了。”
“眼睛怎么红红的?哭过?”段从晰打开车里的灯,皱眉看着她。
虞挽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果然眼睛有点红,不好意思地说:“就是看得感动,掉了几滴眼泪。”
段从晰的眉头这才舒展。他还以为她在里面被他们一家人欺负哭了。
虞挽把楼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段从晰听完后,俯身朝她靠近了一些。
“你干什么?”她满脸防备。
“肩膀借你靠一下?”
他虽然语气里带着一丝傲慢和勉为其难,但虞挽知道实际上他是想安慰他。
她心里觉得很暖。
“不用,谢谢,我没那么脆弱。我决定回酒店后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多关心关心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你也给家人打个电话吧。”难以想象他这样的性格跟家人是怎么相处的。
段从晰问:“怎么?没成我女朋友就想管我了?”
虞挽被他调侃得脸红,没好气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推开。
爱打不打!
跟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