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的袜子怎么叫唤,他也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之际,男人拿起了一只洗得不怎么干净的碟子,利索地把锅里的食物倒在碟子上,让他放到地上去吃。
吉米接过那张碟子,听话地把碟子放在地上,随后他跪了下来,把脸贴在那张碟子上,仿佛变成了猫最讨厌的狗,一口一口地贪婪地咀嚼着碟子上的食物。
油腻的酱汁沾在他的脸上,肉粒和草叶洒得满地都是,可他全然不顾,全然忘记了流行在人类社会中的所谓得体。
吃完以后,他倒头就睡着了,还像瘸子那样地打起了雷鸣般的鼻鼾。
可身体却站了起来,一昧地低垂着头。
放在平常,他睡觉是从来不会打鼻鼾的,可今天似乎是为了显得自己跟一条吃饱的饿狗一样粗野,他不仅打起来鼻鼾,鼾声还尤为的响亮。
他的额头止不住地渗出冷汗,仿佛是在做一场让人胆战心惊的噩梦。
大花猫怪叫一声,在男人叵测的目光中,快速跑开了。
噩梦里,这条胡同忽然曲卷了起来,像一条黑色的狂蛇一样奋力地摇摆。
矗立在道路两侧的墙随之变得起伏不定,时而朝外瘫倒,时而朝内压逼。
空气越发的稀薄,怪异的味道深入每一个构件,每一个细胞。
什么都显得不太可靠,荒谬至极,万事万物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坍塌,又在另一个下一秒重新建立。
被楼房囚禁的人们捂着他们那一张张不存在特征的脸,无声地尖叫着,仿佛势要用这种徒劳无功的手段,妄图拯救他们早已堕落到泥泞里的人生。
黑色的瞳孔里塞满了怒火,愤怒分明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但他们又具备了所有与声音相关的性质,以至于让他们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好把一切捣毁,又好让一切确立。
所有的物体都在混乱中地扭曲着,包括那个在混沌中踽踽独行的男孩。
一只橘黄色的袜子在他的身前没命地奔跑,为了喊醒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再次跳到他的胳膊上。
它没命地用爪子摇晃他的脑袋,喊他快点回来,快点清醒。
可他却没想清醒,一想到清醒之后的那一堆麻烦事,他就情愿自己留在这里了,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这个没有陈富贵,没有袜子,没有镇子,没有瘸子,也没有什么狗屁柳清风和他的那个鹤帮之类的地方。
可这个地方却没有如他所愿那般长久地接纳他,再走过一条又一条越发狭窄的道路之后,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坟墓。
一个被黑暗掩盖的地方。
随后,他被关在了一个生锈的铁笼子里,就像渡船那样,缓缓地被推着前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潮湿的密室里,积水渗过墙体的表面,受重下坠。
一滴一哒,滴哒作响,时间在睡梦中仿佛失去了它本有的样子。
下一刻,仿佛用刀切开了回忆那般,冷漠的人造灯光从穹顶洒落到地上。
高台之上,端坐着的是一张又一张贪婪成性的嘴脸,炽热的目光在关注着他。
两个没有表情的人把关押他的铁笼子推到了一个圆形的平台上。
在万千道扭曲的惊呼中,有人打开了铁笼的门口,喊他出来,与一头同样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