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所有人听闻到了他的琴声,都忘却了此刻正在做的事,忘却了所有繁杂的念头,灵魂仿佛被这一篇乐章轻轻撬开,被风吹走,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需要伴奏。
或者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伴奏。
近到耳边的水声、风声、锅炉的嗡鸣声,远到树林内的虫鸣、稻田里的蛙声,屋檐下的信铃声,乃至于睡梦中人们的鼻息。
脑海里固存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前所未有的高远,荡清云雾,感受天空的同时,又俯瞰着大地。
几乎没有男人敢直视他的脸,哪怕是在上船之前找过著名理发师剪刀手爱大花师傅专门为自己塑造过发型的男人们也不例外。
而几乎每一个女人都在痴痴地望着他,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闭上眼睛,安心睡觉吧。”
人们点点头,缓缓躺下。
他们随意地放开手脚,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在悠长的呼吸声中陷入了悠长的睡眠。
这艘重达几吨的轮船仍然在这条浩荡的大江上平稳地航行着,可船上的人此刻大多已经失去了意识。
甲板上,两个男人在平静地对视,一个是拉响小提琴的乐师,另一个则是穿着一袭长袍站在不远处聆听的男人。
当最后一个音符平静地沉入江底时,那位身穿长袍的男人作为唯一一位仍然清醒的观众,为乐师的演奏鼓起了掌。
他说,“你的音乐,很好,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好的音乐。”
男孩微笑地接过了他的赞许,从容地躬身向这位亦是观众,亦是敌人的人致谢。
他很有礼貌地对这个男人说了一句,“谢谢。”
“不必如此客气,”男人说,“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你也知道我会不舍得杀你。”
“是因为这首歌的缘故么?”男孩问他。
男人说,“是的。”
“你知道它的名字么?”男孩又问,“以前可有听过?”
“没有,”男人缓缓地摇头,冷淡地说,“不用再试探我的记忆了,如你所知,我并非这件长袍的主人。”
“它的主人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家伙,他不像你,”他直视男孩的眼睛,“你有灵魂,仅仅是通过歌声,我就能感受到你内心当中的那种悸动。”
“我能理解你的这种悸动,因为你也在痛恨着这个世界太过无聊了,对吧?”
“到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蠢材,”他说,“他们那愚蠢的、吵杂的、自以为是的声音填塞在各处,一刻不停地撕咬着你的耳膜,让你无处可逃,无路可去。”
“他们肆无忌惮地践踏着、玷污着拥有灵魂的事物,他们只会否认,不停地否认,否认艺术,否认所有不同形态的美。”
“当无知沦为一种光荣,当拥有感受灵魂的能力不再值得庆幸,世界会变成一片漆黑,生存也就没有了意义。”
“你要死了,我很悲伤地告诉你,你马上就要死了,”男人哭着说,“我舍不得杀你,但我不得不杀你。”
“一切皆是因为无上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