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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夜里,桐子是和安井一同回家的。
安井的家里,缺了一个女主人,变得凌乱不堪。
“让你见笑了。”
“哪里,没有的。”桐子忙摇摇头。
两人坐在沙发上规规矩矩地聊了一会儿,安井突然对桐子说:“我有一个有些过分的要求,不知道……”
“这……您说吧。”
安井站起来走到储藏室,打开箱子上的锁,从底层小心翼翼地抽出那件水蓝色的和服,精心地展开。
“恭香她病重的时候,我承诺要为她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和服。可是和服缝制出来的当天,她就……”安井沉默了片刻。“我甚至没看到她穿上这件和服的样子。你与恭香非常的相似,如果可以,我希望……”
桐子用赞叹的目光注视着那件和服,听了安井的话,却惶恐地摇了摇头。
“这件和服是你最重要的事物,况且,恭香小姐她,也一定不会希望让另外一个女子穿上你专门为她设计的和服……”顿了顿,桐子又说道:“就让它成为您心底最美好的一份记忆吧。”
听了桐子的话,想起死去的妻子,安井心中无比伤悲,竟抱着桐子流起泪来。
桐子温和地抚摸着安井的头发,任他在自己的怀中发泄着悲伤。
第二天,安井醒来时,桐子已经不在身边。
安井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整间屋子竟然被桐子重新收拾了一遍,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清凉的夏风从缝隙中轻柔地吹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女子馨香的气息。
安井走到厨房,发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安井不可置信地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妻子的味道。
玻璃杯下压着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两行字。
“请开始新的生活吧。希望你得到幸福。”
这一瞬间的感动,像一股温暖的潮水,忽的漫上了安井的心田,流入涌动的血管,将全身涨得满满的。
安井在沙发上整整坐了一天,一会儿闭目沉思,一会儿珍惜地抚摸着为恭香设计的和服,一会儿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时针指向七点整时,安井才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恭香,如果你看得到,你也希望我能重新得到幸福吧。”
安井这样对摊在沙发上的和服说道。
随后,他穿好衣服,推开了门。
走到了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那家酒吧离得不远,被胸腔中激荡的幸福感包围着,安井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一定能抹平他心中的伤痕。
安井跑进酒吧,大口地喘着气。
他看见桐子那优美而熟悉的背影。
她端着一只酒杯,对身边的一个人说:“昨天晚上我和他回家了。”
她的语气很奇特,安井本来正要喊她,却突然停了下来,想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知名和服设计师,屁啊!钱包里就那么几张钞票!穷酸透了!”桐子突然掏出一只熟悉的钱包,向身边的几个小混混夸张地展示着。“你们谁告诉我他很有钱的啦?是不是你来的?耍我?他还说我长得像他死了的老婆,非要我穿她老婆的和服!变态欧吉桑!”
“哈!你穿了没?嗯?”一个人急切地问道。
“穿屁啊,死人的衣服!”桐子不满地叫着。
他们的谈话声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
安井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寸一寸地沉落下去。
这天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和桌上没有动的早餐,怒意更盛,将所有能举起来的东西一件件摔在地上。
直到折腾得累了,才离开遍地狼藉的客厅,回到卧室倒头便睡。
安井睡着的时候,黑暗的客厅里,却有人醒了过来。
那件摊放在沙发上的和服中,无声无息地伸出了两只手,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出一种泛着死气的惨白。
但五指纤柔修长,轮廓清凌,是一双漂亮的手。
这双手带着和服飘了起来,像一个无头的女子。
这双手轻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茶几,扫走散落在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这双手将安井脱下的衣服仔细地叠整齐,悄悄放在安井的枕边。
这双手来到厨房准备起第二天的早餐,咚咚的切菜声,像一段温柔的呓语,溜进安井的梦中。
这双手料理好了一切,扯出一张便条,在上面唰唰地写起字来。
“不要喝太多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这双手悄悄回到了储藏室,安静地将自己叠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到来。
小袖之手
附在小袖和服上的怨念,明明没有人穿时,却从和服袖子中伸出来的一双手。只要将和服袖子剪坏,就可以驱赶它。(日本和服分为大振袖,中振袖,小振袖,只是袖子开口的长短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