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的感觉。
借着为卫咎疗伤,老祖母温和的向卫咎问道:“这些年我一直在闭关尝试突破,未曾管事,倒是苦了你了。好孩子,你叫什么?”
“回老祖母,我叫卫咎。”卫咎低声回道。
“卫咎?”老祖母回想了一下,问道:“就是我那三孙子,与府里奴婢生下的那个娃?”
“是……”卫咎颇为复杂的点了点头。
咎,错误也。
卫咎的名字来源,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勾引”了卫府三爷的奴婢,私生下小孩,被认为犯了大忌,因此卫咎才被起了这个名字。
也因此,卫咎生父的正妻,也就是卫府的三主母,才会对卫咎一直态度不佳,一直不认可卫咎的嫡系身份,也直接导致了卫咎这十四年来都过得颇为寒碜,衣食住行包括修炼都是下人的标准。
“是个好名字。”
未曾想,老祖母竟然点了点头,对这名字颇为认可,这让卫咎神色一黯。
老祖母瞧见了一笑,视线绕了一圈,在每位主母身上都顿了顿,最后看着卫咎,解释道:
“好孩子,你的名字让我想到古籍里有一句话,叫做‘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这古籍本意是只要根据形势的需要而进退,就不会有错误。但我现在瞧呐,是大错特错了。”
根据形式需要进退,是大错特错?卫咎疑惑地望着她。
老祖母神情凝重,道:“想我卫家,在帝国初建时,也是‘五大家族’之一,曾经风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后来祖上出了变故,我卫家不断衰落,沦落到如今,只能困守在我卫家的祖地。
这座小城,本是我卫家先祖曾经发家之地,承蒙祖皇帝荣光恩赐于我卫家,封为卫城。但时至如今,就算在我卫家发家之地,都有一个叫什么韩家的咄咄逼人,今日之局势,已经十分明显,韩家就是想取我们而代之,灭了我卫家,然后将这座城市改名换姓,由卫城变成韩城。
那韩琛与是我同境界高手,只要有我在,便还能抵挡一阵,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咱们与韩家长则三年、短则半载,必有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卫家实在是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啊!
所以要我说,这人,保守不出错误——容易,进取突破困境——难啊。现在的情况,与其保守,还不如多多出错,破罐子破摔,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老祖母感慨道:“再则,修炼一道,真该是逆天而行,顺应所谓天意,逆来顺受,那便是甘愿做砧板上的鱼肉。
畏首畏尾,顺势而为,东怕得罪,西怕责难,难成大事!须有一股敢为人先的冲劲、胆识,方能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练得大道!
所以我才说,你这名字起得真不错。好孩子,你可明白了?”
卫咎身子在微微震动,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原本他以为,老祖母也是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他母亲的身份,瞧不起他这个丫鬟的后代,但这一番解释下来,让卫咎有种极大地被认同感,同时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印入了卫咎的心灵。
可以说,这是卫咎人生里重要的一课,也影响了他一辈子,造就了日后他敢作敢为、敢为人先的气概。
重重阴霾,一束阳光便能照亮天地。
“孩儿明白!”卫咎重重的向老祖母行了一礼。
这时,疗伤也已经结束,卫咎不仅内伤痊愈,而且被长剑洞穿的手掌,也不见丝毫疤痕。
老祖母摸了摸卫咎的头,笑道:“明白便好,你且下去养伤吧。待得这几日空闲下来,我教你修炼。”
卫咎心里乐开了花,家族第一人老祖母亲自教授修炼之道,可不是谁都有这个福气的,赶忙称谢。
又知道老祖母和几位主母还要就目前的局势商讨一番,便在几位主母异样复杂的眼神中离开了主厅。
卫咎离开后,主厅再度变得沉寂下来。
兴许又或是日渐西落,厅内光线变得有些阴暗起来。
“咳……”
坐在左边首位的大主母咳嗽一声,打破了寂静,侧过身恭敬地向老祖母解释道:“事态紧急,故而孙儿媳连忙用符箓通知了您,打扰了您的闭关清修。”
“可不是事态紧急么?堂堂卫家,纵然人丁凋零,但好歹还有几十号人罢?面对韩家的欺压,竟然让一个小辈打头阵,你们可真是给我卫家长脸呐!”
老祖母没给大主母好脸色看,话语里带着浓烈的讽刺与不满。
事到如今,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十分清楚。
韩家要刺探老祖母是否健在,故意让四个少年前来挑衅,也早就做好了他们被打的准备,好有借口让韩琛和韩家一众高手为之出头。
而众主母也早就猜出这个用意,但却选择了避之不见。
否则的话,堂堂卫家,诺大的府邸,门前连一个护卫也没有,也根本说不过去。
“这……我们也没准备让卫咎他们几人应敌,本来韩家若是瞧见卫府门口无人,谅他们也不敢直踏进来。但谁知卫咎他们自己,贸然而出!原以为他们就算出去了也只能被打,谁想惹了这么一档子事!”
三主母开口为自己等人辩解,末了又低声添了一句:“再说,这不就是三个奴役下人么……”
言下之意,既指责卫咎三人擅自行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又说他们的身份无关轻重。
“放你狗屁!”
老祖母一声怒喝,狠狠驳斥三主母,吓得后者脸色一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祖母眼中凶光毕露,一改先前温和老人的模样:“没出息的东西!一点卫家的风范也没有!下人?我瞧你口中所谓的下人,远远比你这尊贵的主母,来得更叫人尊敬,更有卫家族人的骨气!”
老祖母勃然大怒,主厅里众主母不由都屏息而坐,三主母更是脸色苍白,神色惶惶,不知所措。
一片寂静中,大主母又咳嗽一声,想要为三主母说几句话:“咳……祖母,这三妹也是心直口快,她……”
一句话没说完,老祖母就直接打断了她,神色不渝怒道:“你也是!我这些年来闭关寻求突破,将卫家交予你管理主导,你便是这般管理的吗!?”
大主母神色一滞,却是颇为委屈,轻声道:“卫家这些年的情况,您不是不清楚,自先祖以来,卫家血脉生而带诅咒,寿命不过五十载。
我们嫁到卫家,为卫家绵延子嗣,未曾享多久家庭之乐,不出几年,各自的丈夫又都外出闯荡游历,旨在寻求破解自身诅咒的机缘,从此便一去不返。
天涯陌路般,徒留我们一众女人留守卫家,守候这老宅。老四老五,甚至连后都没有。我们不说有多少功劳,但这苦劳也该有一二吧。”
她又接着道:“这几年来,我们搜寻各种资源助您突破延寿,您在闭关,想必更为清闲。
但这韩家,咄咄逼人,一步步蚕食我们卫家的生意、声势、地位,对方有结丹强者撑场,我们这群筑基境的妇人,也只能东奔西跑、左右逢源,想方设法勉强维持如今局面,不至于令卫家一朝败亡。
如此这般,已是极为艰难,您又能指望我一个不过筑基境的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作为呢?”
老祖母怒目而视,良久之后,终于是在沉默中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口气,说不出多么萧索与疲惫:
“苦劳,苦劳……是啊,这些年你们也辛苦了……”
她可以让年少的卫咎充满斗志,但纵然她是结丹强者、修为高深,也终究很难改变成年人的想法。
日落西山,终究垂暮。
包括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大厅再度陷入沉寂,许久后,终于还是大主母直接问出了众人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祖母,不知您老最近身子可好?”
“可以再多活三到五年吧,三到五年……”老祖母疲惫的闭上眼睛,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