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抬头看天,似乎在确定今儿日出的方向。伊凤怕他当着新妇的面儿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赶紧拉住他的手,对太子温婉而笑:“太子爷客气了,都是皇阿玛慈命,也是我们爷作为长兄的责任所在。是吧爷?”
书房警告近在眼前,胤禔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勉强笑道:“是是,福晋的意思,就是爷的意思。太子不必见外,到底你我手足兄弟,同气连枝。若反过来,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是自然。”胤礽微笑颔首,一脸真诚。
兄弟两个态度对比强烈的,让瓜尔佳氏懵了又懵。
现实与传言,与家中了解的情况,相差也太大了吧?
稍后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九、十、十一一直到十三,所有开蒙的阿哥。除了三阿哥跟十四阿哥外,所有人对大阿哥夫妇的态度都特别亲近热络与恭敬。
相处间的自在随意,如寻常……哦不,比寻常人家的兄弟姐妹还要融洽些。
至少比她们瓜尔佳府强得多。
震撼之余,瓜尔佳氏的应对也随之变化。不但态度上更加热情真诚,给孩子们的见面礼也都加倍。
喜得瑚图里宜敏比直笑,小嘴儿抹了蜜似的:“多谢二婶婶,二婶婶人美大方又慈爱,日后定然事事顺遂,处处如意。”
“用不了明年今日,便能给敏敏添最最可爱的弟弟,跟全大清第三可爱的妹妹。龙凤呈祥,大吉大利~”
瓜尔佳氏俏脸通红,胤礽却大喜,直接解了腰间荷包:“好侄女,会说话。来,太子二叔给你攒本钱!若真能如你所言,太子二叔给你买铺子。”
真·吉祥套话随口说的瑚图里宜敏比愣,继而伸手:“口说无凭,咱们击掌为誓!敏敏,敏敏回头就去乌库妈妈那里烧香,替二婶好好求求~”
那虔诚祈祷为红包的小样儿,直让众人大乐,伊凤扶额。
敬茶之后,太子妃册封礼也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赶在新婚第八日,瓜尔佳氏就收到了太子妃册宝,成了大清立国以来第一位太子妃。
紧接着,储秀宫妃小赫舍里氏就在御前建议。宫中无后,一应宫务都由贵妃主持,四妃协理。
犹如民间的妾室掌家,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让太子妃学着些,也免得日后手忙脚乱。
内宅无主母,嫡长子福晋掌家情理之中,小赫舍里氏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
但康熙却被日后两字气乐:“朕还未至天命,你们赫舍里家就琢磨着日后了?”
消息传出,胤礽差点被这个拎不清的姨母气死。
说好了入宫照应他,帮他在御前转圜。弥补他母后早逝,父子之间若有分歧无人帮忙调和的短板。
结果她呢?
进宫以来就凭着皇额娘余荫得了一宫主位,却丁点忙也没帮上,只不停拖后腿。
这回更是……
胤礽咬牙,红着眼睛就往乾清宫。二话不说跪下:“皇阿玛,儿子……儿子诚没有想到,姨母竟……”
“竟蠢笨至斯,且不说贵妃娘娘与四妃协理宫务许久,兢兢业业,从没有丝毫差错,再没有随意褫夺的道理。”
“就说瓜尔佳氏才刚大婚,连毓庆宫都没熟悉呢,哪儿处理得了繁琐宫务?便,便处理得了,那也不是她此前要考虑的事儿啊。”
“儿子可都答应皇阿玛了,要加倍努力,早日让您抱上嫡孙的。咱们家小福星都说了,用不了明年今日,就能龙凤呈祥……”
见康熙脸上阴沉,胤礽只能尽力活跃气氛。
直言自己虽已经大婚,但到底年幼。犹如大树旁边的小树,瞧着枝叶舒展,隐隐有栋梁之态。实际上还早着,且撑不起一片天空呢。
说到这个,康熙倒不认同了:“前年征噶尔丹时,就是你监国。色色样样都管得很好,军需等事供应得也及时。正因为有你在京中,朕北巡蒙古,南巡河工的,才能放心而行。”
胤礽笑:“那儿子也不过是看家护院,重大事情等都快马交给皇阿玛定夺。正因为有您运筹帷幄,儿子才敢勉力为之。”
反正不管康熙怎么夸,胤礽就保持着因为有皇阿玛您,儿子才有底气,才有如今表现的态度。
恭谨而又谦卑。
说到最后,他眼眶都红了:“儿子以性命发誓,虽然这么些年,儿子一直被教导着。知道自己是大清太子,肩上背负着日后继承大清,治理大清的重责大任。也一直,为了能扛起这副重担而努力学习。”
“但是儿子从未想过让皇阿玛早早不测,自己提前登基。因你我父子深情十九年来未曾更改,足以笑傲古今帝储。儿子再也不用像别个储君一样因皇父怀疑甚至打压而惶惶不可终日,只盼着皇阿玛能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儿子……”
“儿子愿意做您一辈子的皇太子!”
一身太子朝袍的胤礽身强体健,再不是当年蹒跚学步,离开两步都要防备他摔倒的幼小孩童。
可那眼角眉梢之间满满的孺慕,却一如当年。
仍让康熙感动不已,赶紧双手把人扶起来:“那疯子的几句疯言疯语罢了,哪里就让你这么急吼吼,郑重其事而来?”
“还以性命发誓,你可真是……”
真是不孝两字徘徊在唇边,康熙到底没舍得说出来。免得以讹传讹,引起坊间议论,误传太子不孝,惹他亲口训斥。
只郑重吩咐:“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可再吐如此不吉之言。你都知道咱们父子之情非同凡响,又何虑朕会介意?”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呗!正因为儿子在乎极了皇阿玛,才更不愿意因为任何原因而影响了咱们父子感情。”
胤礽认真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直球打得康熙一愣,继而失笑:“真该让你离瑚图里宜敏比那个小甜嘴远些,都学会她哄死人不偿命那一套了。”
警报彻底解除,胤礽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那可不成,儿子还等着小家伙虔诚求佛,帮儿子求来对龙凤胎呢。”
到最后,胤礽也没再试图给那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的姨母求情。
任由康熙命人在储秀宫建了小佛堂,着她代发修行,静思己过。
然后还认真谢过,感谢他的宽仁。过后,他也没像往常一样,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找索额图商量一二。
连第二日陪太子妃归宁,都规规矩矩到瓜尔佳府。赶着中午之前就回了毓庆宫,期间没有试图传递任何消息。
让一直关注此事的康熙长舒了口气,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太子。
与他同心同德,没有任何别的心思。
那……
过段时间,就让太子妃学着协管些宫务吧!
小赫舍里氏虽话说得可恶,但所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连着三位皇后早薨后,康熙自己也心有恻然,并不打算再立第四个了。
后宫注定无主,太子妃又早晚会接过后宫的重担。提前适应一二,也无不可。
只他还没有打定主意,瓜尔佳府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前两年身体就一直不好的太子妃继玛嬷又犯了病,几经救治,连太医院最顶尖的太医派出去几位之后也依然无力回天。
赶着三月末,眼看着到四月的时候与世长辞。
瓜尔佳府连夜挂起了白,并使人传信道东宫。
太子妃至孝,当即痛哭流涕至昏厥。传太医来一诊脉,竟是有了月余身孕。
太子大喜,连连追问:“这,这真的吗?果是喜脉无疑?”
被质疑到专业的老太医气得胡子都抖了几抖,却不敢在一国太子面前过分强梁。
只硬邦邦说道:“太子爷放心,微臣虽驽钝。但世代从医,学话就开始背汤头歌。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连个喜脉都会把错。”
“太子妃娘娘虽时日尚短,脉象不甚明显,但却是喜脉无疑。”
十九‘高龄’首度当阿玛,还是嫡长子,皇阿玛的嫡长孙。胤礽高兴到直接跳起来,哪还计较太医的小小无理呢?
只拉着瓜尔佳氏的手仔细安慰:“太子妃可听见了?你现在可是要当额娘的人了,万万仔细珍重,以腹中孩儿为念。”
瓜尔佳氏懵,轻轻摸上小腹:这……这就怀上了?后半辈子的依靠就要有了?
小福敏的祝福这么准的么?
那可得好好谢谢她。
相处月余,已经知道小侄女爱好的太子妃赶紧使人收拾箱笼。太子见状不但不阻止,还跟着参谋。
并给他好大哥准备了一份重礼。
胤禔一脸懵:“太子妃怀上小皇孙,你给爷送礼?”
“对,弟弟好好感谢大哥。”胤礽大乐:“这个节骨眼上,按说实在不该,但弟弟实在控制不住满心欢悦。”
“当初若不是大哥你力排众议,劝着皇阿玛把弟弟婚期订到二月里。那为了礼数周全准备充分故,肯定就选到四月里头了。届时……”
“瓜尔佳府治丧,太子妃守孝。婚期保准还会再往后拖延,弟弟什么时候能顺利大婚都说不准,哪还有什么嫡长子或者嫡长女呢?只这一点,弟弟与太子妃就对大哥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