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警官的妻子名叫鹿野理,三十多岁,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和丈夫吵架时的歇斯底里不同,安室透在小区的花园里见到她时,坐在树荫下的女性显得娴静而端庄。
可能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树荫底下有张长椅,正对着小区内部的儿童游乐设施,她和鹿野警官的儿子今年七岁多。小朋友刚刚被父母吵架的架势吓得哭得撕心裂肺,但这个年纪的孩子忘性大,哭完了被一个面善的警官带着围着某个简陋的滑梯上上下下转了两轮,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长椅附近正好能够听到远远传来的清脆笑声。
安室透走到椅子边坐下,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即礼貌询问,“听说鹿野桑你有事找我?”
鹿野理的目光这才从前方的游乐设施上移回来,她似乎认真打量了他几眼,“你也是晶次的同事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安室透没有多做解释,默认了“同事”这个身份,“差不多吧,我们是不同部门的,所以鹿野桑可能以前没见过。”
“是吗,”鹿野理淡淡点头,“那看来他这次惹的事情的确很大。”
安室透微微一顿。
“怎么,很意外?不光是你,之前门口那几位警官我都没见过。故意让你们这些不认识的人过来,名义上是保护他,其实也是在防备他逃跑吧?”
她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十分清晰,安室透的确有点意外。这位鹿野夫人出现的时间基本都是在和鹿野晶次吵架,像个大脑里只有正负信号的二极管,完全看不出她此时表现出来的敏锐。
“如果我现在问你晶次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会告诉我吗?”
“抱歉,案件结束之前,相关情况不能对外透露。”
“即便我是晶次的妻子也不能知道?”鹿野理追问。
安室透冲她含蓄一笑默认。
和他认真对视了数秒,女人眼瞳中的执着逐渐隐去,她忽然收回了视线,“……算了。”
“鹿野桑?”
“我本来就只是试试,果然问不出来。”鹿野理轻飘飘地说,“你们这些当警察的都一样。”
“抱歉……”
“不用说抱歉,反正也快要不关我的事了。”
长椅旁经过的风送来了小孩子的笑闹声,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正扬着手欢呼地从滑梯上滑下来,底下还有个陪玩的警察笑着准备接住他。
鹿野理的视线移过去看着这一幕,平静开口,“晶次从来没有这样陪他玩过,每一次提起来都只会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
“……”
旁人的家事安室透无从置喙,只好保持沉默,然后冷不防听到鹿野夫人紧跟着扔下一枚炸雷。
“我要跟晶次离婚了。”
身后树枝沙沙的摇曳声好像忽然停了下来,她低低笑了一声,带着自嘲,“是不是很没有良心?他遇到事情我不留下来跟他一起面对,反而要带着孩子跑了。”
安室透没有说话。
“大多数情况下,其他人听到我这句话都会说‘你还要顾及到孩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只好无奈开口,“我只是觉得,这是鹿野桑你们自己的事情。而且发展到这种程度肯定是有原因的,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鹿野桑你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鹿野理终于回头看他,“不错,你没有那些人虚伪。”
“……”
“他工作上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可能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保密条例,也可能单纯是觉得我不懂。其实我刚才是诈你的,我根本没见过他几个同事,就算是他同组的人我也不认识。”
鹿野理轻声喃喃,“我一直都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不仅仅是工作上的。但我每次问他,他都不耐烦地找借口把我糊弄过去,就像这一次一样,他刚刚还在骗我说是什么只是正常的内部审查。”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危险,更不知道这次所谓的审查什么时候结束,会有什么结果,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说,这样真的算夫妻吗?”
“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一起面对。他这样什么都瞒着我,那我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安室透轻轻从胸前的口袋抽出手帕递过去,鹿野理这才意识到般,下意识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低低道了声谢。她攒紧手帕的一角,忽然开口,“你相信吗,其实我这一次回来想过如果他跟我说实话,就算是他杀了人,我也愿意带着舜等着他出来。”
“……”
“可惜他这一次连借口都不愿意编一个出来骗我。”
“……”
远处传来的笑声变小了,鹿野警官的儿子鹿野舜小朋友玩腻了滑梯,换了个其他设施,跑远了一点,看着他的警察还尽职尽责在后头跟着。
空气中的沉默无声蔓延,安室透原本想说点什么,但思绪一转,又把话重新埋了回去,只安静地在一旁陪着。好一会儿后,反而是鹿野理忽然开了口,“谢谢。”
“?”
“谢谢你没有说什么‘他可能也是有苦衷,想要保护你们’之类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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