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那头倔驴。老头子以师徒之名作要挟,他都没松口,一气之下,让他滚出寒山。你阿爷死心眼,不会说句服软的话,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就走了。”语气中没有责骂,倒是平静许多,似是在叙他人故事。
后来的故事,她苏阿悬是知道的,苏长风走后五年,掌门就仙逝了,莫彦带着所剩无几的老人童子归隐深山,不再问江湖事,曾经风光一时的寒山派就此陨落。
在这件事上,她阿爷是有错的,他若不情愿,寒山掌门也不会不明事理,非逼着他娶女儿不可,这般意气用事,陬凉域趁着势头以高官俸禄拉拢江湖人士,引得众多师兄弟轮番离开,寒山派子弟凋零,她阿爷要负一定的责任,苏阿悬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怨他吗?”
“怨他拒婚?怨他弃寒山派不顾?大可收拾你那同情的眼神,我莫彦还不至于此。当年我是喜欢你阿爷不假,世间之大,我一黄花大闺女也犯不着非挂在他一棵树上。江湖有大义,亦有儿女情长,你阿爷性情中人,追求挚爱,没有比这更寻常的事。我家老爷子不开窍,掌门之位必须传予男子,才落得这副田地。寒山剑法二十七式,师兄弟们哪个能比得过我?就连你阿爷,对我也是心服口服。我就不信,他传予我,我会撑不起这寒山派?怪只怪造化弄人,我气他撵走了你阿爷,擅自跑下了寒山几年没音讯,就连老爷子的最后一眼都没见着,多半是被我气死的。”莫彦比苏阿悬想象的要豁达开明许多。
莫彦与寒山派是苏长风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想必掌门的死也在莫彦心中留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伤痕,苏阿悬劝慰道:“父亲是永远不会怪罪女儿的,您走了,掌门老爷爷多半是挂念,担心您路上吃苦,您千万别想多了。”
也不知这安慰的话管不管用,莫彦发着呆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莫彦总是盯着一处的棺椁自言自语,有时说着说着就开始发愣,一愣就好几个时辰不再说话。
等不来莫彦的回音,苏阿悬飞上另一具棺椁,睡在里面的是位耄耋老人,面慈得很,不教人害怕,随后取下“不绝”,盘腿而坐,弹了起来。
石室的每具冰棺皆有主人,这里气温低下,尸身尚未腐烂。对于苏阿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足为奇。
莫彦悄无声息地躺回棺椁中,说了句:“到了时间就自行离开,别误了时辰。”右手一挥,棺盖便自动掩上了。
弹琴复弹琴,何时才能瞅一眼那寒山派的武功啊,苏阿悬略显失望地转弦拨轴。
在冰棺上弹琴下棋绝非易事,要耐得住性子,差不得琴艺,还要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抵御极寒之冰,否则不出片刻便会四肢僵硬而亡。苏阿悬从起初顷刻间双手麻痹,全身颤栗,近乎不省人事,到现在能轻松坚持到第二日离开,没有苦练和毅力是不行的。
许是太久没睡,精力耗竭,苏阿悬弹着弹着便把自己弹睡着了,莫彦再见她时,她悠悠然躺在冰棺上入眠,气息沉稳缓慢,欣慰道:“该是练成了。”便由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