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只思考。
少年会哭泣。
先是老人的诗与少年的歌,时间和空间都完美地交织在一点,在周遭寒冷空气里汇成了诗歌。
再是老人,少年。
两相遇。
二人相逢在一块不知名的大石碑处。
阳光普照而来——
老人与少年的身影好比画面中两条夹缝,在狭缝后面对应的山雪“大碑石”上印下了整齐有序的光斑条纹。
天地间,隐有一张绝美的脸在注视着那块“大碑石”。
她看到少年与老人同时在说话,一道光束像是同时穿过两道人影。
仔细一瞧却是蹊跷——
那道光里的光束既没有穿过左边的少年,也没有穿过右边的老人。
而是在她的目光注视的那一刹那,才发现穿过其中一人或同时穿过。
这可真他娘的玄之又玄!
她强大的神识里有着界定幻象和实体的古老智慧,显然这束光穿过的少年和老人,都是真实存在的。而匪夷所思的是,这一老一少又是同一个人。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特殊的存在已经窥探到了时间奥秘的领域,半只脚踏进了四维的世界。
三千年了。
又出圣人。
老人连唏嘘也是那般古井无波。
少年每一根睫毛都是朝气蓬勃。
他们仍在这天地间对话。
清脆的声音响起,少年九问:
“是成熟让你权衡利弊,对吗?”
“是生计让你置后良知,对吗?”
“是热梦让你工于心计,对吗?”
“是荣誉让你漠视生命,对吗?”
“是富贵让你不择手段,对吗?”
“是智慧让你心如止水,对吗?”
“是力量让你铁石心肠,对吗?”
“是岁月让你面无情绪,对吗?”
“是长生让你了无牵挂,对吗?”
他还想要路过四月桃林,一顾人间惊鸿,领略四季更迭,最后仍是带着一身干净的气息,再次停在这里。
老人除了内心的平静,还有脸上的平静,他的心里在默念十愿。
愿与青天赏黄昏。
愿与品茗粥尚温。
愿与添香捻熄灯。
愿与捧卷书半生。
愿与执杖觅雪痕。
愿与冷暖度悲欢。
愿与对饮把酒分。
愿与剪烛夜已深。
愿与赏月顾星辰。
愿与扬鞭苍野奔。
……
这他娘的就要羽化登仙了吗?
老人并没有证道时预想的狂喜,他在犹豫不绝——
这就好比画中人走出了画,从三维立体的世界再看画里的风景,还会值得那般留恋吗?而自己开始本身便是画,最后却没有了画的一切。
所有的七情六欲,都没了。
老人的意念此时能控制体内所有的元素,他成为了自然法则的一部分。
这便是终极的力量吗?
这三百年的修道,竟是将“他”修成了“它”。有血有肉的十愿,已经都无所谓,一切的一切都归于了绝对的平静。
老人停止了与少年的对话,将虚空一手撕开成一个夸张的大圆,破裂处闪耀着蓝光,整个光圈“滋滋”作响。大圆慢慢愈合收缩,这便是凡尘眼中的天门了吧。
一步跨入,便为天人。
“同长生相比生老病死更有趣呢。”
话虽如此老人终是一脚跨进天门。穿过以后,脚下仍然是大荒林的雪地。
“原来我们都是画中人。”
可是画家又是否存在呢?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又会在哪里呢?
那位“少年”不知何时去向何地。充当背景板的大碑石,被老人一挥手招了过来。
碑石的运动轨迹并不是普通的连续性直线,而是瞬移般断断续续地“闪烁”着靠近。由远及近才发现这块碑石竟是如此巨大,状似一块方正的令牌,却是同阁楼等高。
飞仙的老人一手将大碑石抗过头顶,如蚂蚁举砖,十分夸张。
再一放,重量巨大的碑山坠下,如刀子般插进了地下深不知几丈。
巨碑落定后便消失了。
一团白光冲向空中,绽放开来,天空顿时涌现无边无际的虚影亮点。
亮点慢慢成象,最后汇聚成了一张漂亮的白虎大脸。
虎目注视着老人。
下一刻,白虎幻相竟说话了:“你既是帝鸿氏后人,何故动我风冢?”
“因为云墓消失了。”
“你说什么?”
“我前后穿梭三百年,过去和未来世界都有传闻,说是天龙游走域外,入了奇点不可知世界。”
“你竟会知晓奇点?”
“乾坤一酸儒,终是坐井观天。”
“如此看来,你的实力境界已触碰到了那个领域,不妨告诉你夏国淳维氏并未死绝,地狱道现有那罗延和普六茹转世人间道,这片神洲大陆恐罹难浩劫将至。”
老人由于解除了时间的部分限制,这其中的缘由也是知道一二。
四百年前、夏朝被灭,华朝取而代之,单是皇族便有数万亡魂殉国,寻常百姓更是命如草芥。
人间道业力平衡也因此被打破,地狱道魔族便在那时趁虚而入潜进了人间道。
而作为夏朝最后一位国君的淳维氏残魂,被魔君维持并保留了下来。一百年前淳维氏历经磨难终于“重生”之后,竟然丧心病狂地与魔族结盟,誓要在这一世灭华。
“六道轮回本就应该由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来维持,我则是碰巧赶上了机缘,当下就想尝试着能不能窥探到宇宙奥秘的一鳞半爪,只愿离真相更进一步。”老人一心求真。
六道轮回者——
天道,人间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我的真身现在地狱道,无暇分身。”
“可他娘的这人间道有的是强开天门而不入的谪仙人啊……”
“你错了,一卜天机卦便可得知那罗延和普六茹转世皆是凡人。这一世善恶博弈只能寄托于人间之力。”
白虎幻象越来越模糊了。
逐渐走向虚无。
“我留下的神念时间快结束了,魔君在这世已然落子,而我别无选择。”
“六道秩序崩坏与我无关,我心只向真理。”老人不为所动。
“但我知道,你是华人……”白虎的神念幻影话音刚落便突兀地消逝了。
老人原地平静而立良久。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三百年前写下的诗:
临牗书香海,扶摇学子志。
梦滴八千里,巨龙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