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演武场训示

蝇作响之糊鸣，不甚清晰。阳煜道：“诸位有谁可作答，既上台来！”

    众新兵默然相望，一片寂静。宸洛小声嘀咕，行动迅速、下手准确、手段狠厉呗！确为实话，青泠却睨了她一眼，非也！你觉得指挥使想听大白话？他能不知道？有时，言辞绮丽修美的堂皇之论辩更具格调。

    蓦地，人群中一声“草民可斗胆一试！”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众人循声而望，一个眉目清秀，身形纤瘦的男子自最后排径直走到双旗台座，身形不卑不亢，向阳煜拱手一揖：“大人，草民陈青，斗胆试答。”阳煜秉礼作势：“请！”

    “草民以为，锦衣卫之精气神应当为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阳煜对这个新兵讶异非常：“你所言前句出自《孟子》，诚然，这股士气有儒家道义之派，但其后句颇有壮烈铮骨的意味，可否枚举实例？”

    青泠答之如流，慷慨激越：“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在下以为，应糅合仁义道德蓄养之气，累积形以钢骨气魄，立于天地，可谓浩然之气也！”

    青泠的此番慷慨陈词，可谓石破天惊，语壮气烈，引众人谒拜附掌，青泠见此状，忙朝四遭欠身示谦道：“呵呵，拙见，拙见，见笑了！”

    宸洛看着四起的掌声，心急如焚。这丫头，也太不着调了吧？我们当初是以赌徒落难的由头进来的，她这么摆弄文辞，引经据典，不怕露馅？这下可好，且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阳煜摆手示意台下安静：“诸位，陈青所言，旁征引博，以古鉴今，人无刚骨，安身不牢。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境内，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即是我今日要勉策诸位的，浩然之气，就是锦衣卫需要秉持的精气神，希冀诸位能保持这份初心，行锦衣卫之正责！”

    青泠见阳煜语毕，谦逊道:“大人过奖，草民少时点弄翰墨，略通四书五经，奈何家道中落，举家被追债还清后，本该今年参加会试，屋漏偏逢连阴雨，赶考半途路遇飞贼，盘缠被洗劫，徒留些许碎银，情急之下只得赌坊博巧，怎奈运悖拙劣，非但错过会试考期，反被押在赌坊作赔工，沦落至此，今日看到应征锦衣卫，才斗胆一试。”

    阳煜见眼前自称陈青的这位新锦衣卫力士谈吐不凡，虽然身穿锦衣卫力士服，却自有一股卓荦不羁的风范，令阳煜刮目相看，不吝言辞：“未曾料你竟有这么一番曲折坎坷，有道是珠玉蒙尘，其光不掩，终放异彩!陈青，你先归位吧！”

    此人未可限量，堪当重用。阳煜嘴角不自觉扬起一道不易察觉但意味深长的弧度。他向来识人眼光精准，陈青之后在锦衣卫的进阶算是猛虎出于柙，天高任鸟飞！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然，这是后话了。

    青泠下台归位，她自知此次大出风头，可能引来艳羡的同时，也招致嫉恨，她心知肚明，她只在乎查明真相，为家族正名，眼下最紧要是取得关键证据和相关卷宗，而这些证据在北镇抚司，她势必取得锦衣卫高层的信任，才能有机会触及揭开真相的谜面。

    任大者思远，思远者忘近。宸洛自知青泠欲查明真相，却觉得她过于心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