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刚才不是起床气超级严重，凶得要命吗？这位帅哥是谁？”

    “你小声一点，小心老板又打着健康的旗号逼你减肥，还天天深夜报社。”

    “这图片发出去，你们粉丝还不得疯了。”

    “他觉得满意就好了，粉丝的反应我无法预测。”

    “你们两位喜欢喝水还是喝牛奶？”

    “水吧，我乳糖不耐，一般牛奶喝不了。”

    “我的意思是拍的图里，你们喜欢喝水还是喝牛奶的部分。”

    “都很棒啊，但c位图一定是这张抬头看着你的。光看图我都有点荡漾，甚至有勇气凌晨三点叫他起床。”

    “只发一套九宫格是不是太可惜了？”

    “物以稀为贵。”

    “程文，能麻烦你再走一遍位置吗，我想补几个特写。”

    安怡从拿起相机的刹那起变得很少话。她的人是沉默的，眼神是专注的，她的低调让自己险些忽略掉这个人，因为使用的是定焦镜头，她一直在自己左右来回走动，可她的存在却不惹人心烦，甚至不是引人注目的。

    安怡本以为她今天会很慌乱，像站在门口等待自己时那样的手足无措，甚至做好了重来几次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自己低估了这个人。

    “好。”

    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生暗尘。如果你愿意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是连脚趾都会勾引人的。

    程文每步都走得极慢，脚趾透出十足的不安分，总不肯乖乖呆在地上。他走到桌边，没有坐下，他拿起那杯牛奶，端正得站在桌旁，那张脸又乖又纯真无邪，他的脚趾微微翘起，不知是因为满足还是期待。

    “好了吗？”程文的声音温柔得像风，吹得安怡耳尖泛红。

    “好了。辛苦你了。”

    “那来看看你的成果吧。”

    “好…啊，呃，能不能等一下？”

    “怎么了？”

    “我能不能先筛选一遍？”

    “怕什么，我又不会嫌你拍得差，你过来。”

    安怡放下相机，像被海妖歌声迷惑的水手，瞳孔失焦，心智失踪，只知道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程文的手摸上她的额头，她瞬间回了魂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

    程文终于忍不住笑了，

    “没事就好，我看你脸这么红还以为你发烧了呢。”

    他是故意的，刚才的一切小动作都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故意要让自己看到。自己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太过于心甘情愿，从他起身的一瞬就跌入了他诱人假象织成的巨网。

    安怡把sd卡接入电脑，和刚才拍的图一起等待程文挑选。

    安怡在现在逃跑还是看完一遍后被程文灭口之间权衡了一下，决心就算是死也要等晚上拍完再死。

    前面部分主要是拍脸和全身，安怡一张一张过，程文只偶尔叫停，让安怡放大一些莫名的细节，却也不说什么，一味沉默，沉默到让人心慌。

    空气慢慢变得沉重，其他三个人连呼吸的节奏都放得极缓，在这场不知何时开始的，两人间的较量中，只当自己是棵路旁无辜的树。

    程文看到那张自己注视安怡的照片时眼神暗了些，眉间轻蹙，许是那点不满消失太快，竟没人觉察。

    下半部分补拍的特写有大量的，对着同一部位的重复镜头，乍看之下毫无特别，可那一张一张连在一起，任谁都看出一点情欲的味道。

    “之后你们自己看吧，我饿了。”说着拿起手机问一旁的方澜然想吃什么外卖。突然被点到名的方澜然摸摸后脑勺，有些受宠若惊得凑过去一起研究外卖app。

    安怡起身去了厨房，她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仰头灌下去，从口腔到胃都被浇得冰凉，她太明白自己的干渴不仅是因为空调温度打得太高，甚至不是因为程文刚才坐得太近。

    她的手掌沁满了汗，印在玻璃杯上，她神经质得反复冲洗那只沾满了汗和指纹的杯子，直到被倦怠感席卷。

    “我先去睡一下，你们吃吧，不用管我，实在不好意思。”

    程文“嗯”了一声，继续选他的沙拉配菜。

    安怡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只依稀记得好像从上次迷路的地方走到了一汪湖泊旁边。

    醒来时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安怡蹑手蹑脚得走出房间，姚旭尧和方澜然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刘瑾瑜和程文不见踪影。安怡忘记了自己睡前把手机丢在哪里，只好到处碰运气。

    “这是你的？”

    程文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拿着的正是她那支刚修好的iPhone。

    “谢谢，我正找呢。”

    “丢三落四可不好。”

    “嗯。可能刚才太累了，就顺手一丢。”

    “就丢在冰箱里，确实很顺手。”

    “你带的衣服能先让我看看吗。”

    “嗯，你跟我来。”

    是姚旭尧早上拎得那只行李箱，里面有几件衣服，化妆包，洗漱包，还塞了两双鞋。

    “看来这鞋是用不上了。”

    程文穿了拖鞋，蹲下身在箱子里挑挑捡捡。

    “这件吧。”

    是件西装。

    “那我换一下衣服，你先出去？”

    安怡出了房间随手带上了门，她不舍得走太远，就靠在走廊的墙上，等到墙壁都快被她盯出了洞，程文才在里面叫她进去。

    “符合你期待吗？”

    程文站在那里，他偏偏用极正经的语气问这一句不正经的话。安怡没有立刻回答，她绕着程文转了一圈，最后正对着程文上下打量。

    突然她半跪下去，

    “有点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