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约莫二十四、五,他跪姿挺拔,直视章瑞眼睛,分明不像伏法之人,但他又将正月十六晚京耀酒馆被盗一案,复述的十分清晰,连酒馆屋顶上瓦片的划痕,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蔺淮言狭眸,如若真按嫌犯所述,拿记录册只为日后要挟掌柜,牟取银两,这等胆大妄为之人,怎么会将那些细枝末节记得如此清楚,作案手法和犯案现场吻合的毫无破绽。
“那夜还遇见什么人。”他语气冷漠,自带威压,让人不敢不答。
此话一出,林白远手中一顿,举起的茶水荡开,有一两滴践在衣袖上,茶水中倒映着他看不清情绪的眼眸。
蔺淮言瞥了一眼林白远,然后看着嫌犯,等他招来。
“未曾。”嫌犯依旧看着章瑞,字字铿锵,“离开京耀酒馆时,未曾遇见任何人。”
林白远放下茶杯,茶杯与桌案碰出一阵清响,在安静的大堂内分外惹耳。
蔺淮言撩起眼皮,直视林白远,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即已查明真相,少卿是否可以放人了。”
蔺淮言挑了挑眉,“驸马宅心仁厚,竟如此在意一小小更夫。”
“少卿此言过矣,更夫如何与我无关,倒是少卿,为何不信我的证言?”林白远目光清幽,音色寒凉,“少卿是因为不信白远人品,还是说……”
他迎上蔺淮言目光,好看的薄唇在众目睽睽下吐出庆安公主的名讳。
顿时,堂内一片哗然。
一旁的章瑞惊的合不拢嘴,目光在林白远和蔺淮言之间来回移动,他着实没想到驸马竟然会当着众人面直截了当,戳破这层关系。
蔺淮言心中冷笑,林白远此举就是为了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救沈初,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掩公主耳目,甚至能讨她欢心,说不定还能撤了跟在他身后的尾巴。
想起庆安的脾气,蔺淮言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林白远,天资过人的林白远不可能不知道今日衙门门口摊贩的真实身份。
......
晌午,天牢内依旧像夜色般昏暗。
沈初靠在牢栏上,盯着那扇天窗,默默数更,她已在牢中呆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姨娘简蓉一夜没找到自己,这会儿肯定被吓哭了,也不知徐知行有没有把自己被带走一事禀告府尹,府尹又会不会克扣工钱……
她在心里把和自己有关的人都念叨了个遍,却偏偏跳过林白远,这种刻意的回避,恰好表明,她内心深处期待林白远能救她出大牢。
可同时又不愿意让林白远出现在她平淡的生活中。
“沈初!”狱卒拿着一串钥匙打开门,身后跟着的另外两名狱卒在开门后,握着沈初胳膊,将她提起来,押出牢门。
而另一牢房的男童,目光一直跟随狱卒,在看见押出牢房的是沈初时,突然叫了起来,“小哥哥,小哥哥!”
他伸着小手紧紧握住沈初衣襟,嘴里不停的呼喊,明亮的双眼里渐渐涌出泪水。
沈初费解的看向男童,安慰道,“不哭不哭,我没事。”
谁知男童突然哭出声,大声喊着,“小哥哥,你不要怕,不要哭,我听别人说砍头一点也不疼,你千万别哭了,眼泪会遮住去往地府的门,你不哭,我们就能去地府相遇了!”
男童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让沈初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别哭,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哥哥不用骗我,昨日吃了送路饭,今日便回不来了。”男童抹了抹眼泪,随后又故作坚强道:“小哥哥,不怕,爷爷说等我们去了地府就能过好日子了……”
送路饭?
醉香鸡竟是......送路饭?!
蔺淮言是要私下处死她?!
顿时,沈初脸色惨白。
“就你话多!”一旁的狱卒见沈初愣在原地,整个人瘫软的全靠他二人提着,心烦的淬了口吐沫,“放手!再不放手,就给你剁了!”说着,一脚踹在男童紧握衣襟的手上。
顿时一阵血腥味袭来,男童本就溃烂的手臂,此刻被鲜血染红……
触目惊心的血色,让脑中一片空白的沈初,机械的撕掉一片袖襟,帮男童包扎伤口。
一圈一圈又一圈,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怎么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