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啊,咋能这样呢?我是个和尚啊,怎么会……”洛阳街头,一位昂藏大汉弓着身子一边走着一边低着头自言自语,砰的一声,一位路人被大汉撞到在地,顿时怒道:“诶呦,喂,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这点??”
“对不起、对不起?”大汉急忙道歉,好在被撞的那位人品很好,倒也没有责怪,说了他一句便离开了。幸好这是在这个年代,若是在一千五百年后?……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念金刚经也不起作用了呢……”撞人的大汉当然就是仓皇逃出客栈的智障,刚才被愤怒冲昏头不小心看了沈落雁一眼,被人打了一巴掌,隋唐时风气开放堪比后世,其实倒也没什么,想来沈落雁应该能够理解,智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可耻的站了起来……?而且跑出来这么半天,依然没有疲软的迹象,这也是他之所以弓着身子的原因。就算智障做了许久的和尚,但也不应该强硬至此啊,难道自己是病了?虽然智障这辈子许身佛门,不太可能用得上这个兄弟了,但这个位置可是伤不得的,智障忧心忡忡,他可没有做东方不败的打算。刚才羞愧之下智障老脸通红,而现在,则是被吓的有点发黄了。
九阳真气包治百病,但对智障的症状表示无能为力。弓着腰的智障走进了一家酒馆,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当然最主要的是坐着能隐藏一些尴尬,而且还有桌子挡着,不容易被人发现,希望喝完了酒,下面能恢复原样吧。哎……?虽然每个男人都希望自己坚硬如铁,但智障作为一个和尚,还是不要那么招摇的好。
辰时中,酒馆刚刚开门,刚刚吃完早饭的时候,也没什么酒客,除了智障这个特殊情况,屋中间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宿醉的人,趴在桌子上。智障找了个偏僻靠里的桌子坐下,此时一位头戴斗笠的灰衣人走了进来,看样子是个跑江湖的。智障只随意瞟了一眼,却是一愣:虽然衣着朴素,却有种龙行虎步之资,给人一种奇怪的压迫感。那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前落座,放下斗笠,露出英伟的面容,只是眉宇间有种淡淡的不甘与无奈。伙计上了一壶酒,那人边便在桌边自斟自饮。
“哎……”灰衣人喝了一会儿,轻叹一声放下酒杯。“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孟津,其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力使人争,嗣还自相斨,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哎!”
灰衣人的声音不大,才嘈杂的酒肆中,基本无人能听到,不过智障注意着此人,自然听得清楚。这是一首诗,曹操的蒿里行,抒发老曹年轻时忧国忧民之心,道出了汉末军阀混战给百姓带来的灾难。能在这个时候读出这首诗的,必定不是凡人,智障对此人的兴趣更大了。
“好诗,曹孟德感民之疾苦,起兵征讨四方,剿灭二袁,平定乌桓,安抚辽东,使中原百姓免去战乱之苦,李兄能颂魏武之诗,不知可敢继魏武之志?”酒馆的伙计自然不会乱说话,开口的不是智障,定然就是那个宿醉之人了。
“李兄?”智障一皱眉:“莫非……”智障心有所感,此时一道劲风袭向后颈,却是从那个宿醉之人的方向发出来的,力道不大,估计是以为智障只是个寻常酒客。智障心中冷笑,也不反抗,劲风至,便一头趴在桌上。
“呵呵……?在下纵有解民于倒悬之心,却抵不过立嫡以长的宗法,如之奈何?”灰衣人苦笑回道。
“哦?莫非李兄也对那个位置有心思吗?”
“若说无心,那是假话,但最重要的,我是怕我那位兄长是下一个杨广!”灰衣人颓然道。
“哦?难道令兄也是杨广那般昏庸残暴之人?”
“当然不是。”灰衣人反驳道:“大哥智勇兼备,志向远大,才能一向在我之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哥他太过急于求成了,而且一向仇视关陇门阀,我怕他会重蹈杨广的覆辙。”灰衣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杨广并非昏庸之辈,而是雄才大略之人,文治武功足可以名流史册,然而急功近利,使天下死于役者,再加上……??你是何人,竟敢以妖法害我!”灰衣人猛地站起来,指着刚刚趴在桌上的人厉声喝道。
“在下秦川,久闻李兄高风亮节、英武伟烈,在下仰慕已久,今日相见想问李兄几个问题,不过在下并无丝毫歹意,有鲁莽冒犯之处,希望李兄不要见怪。”那人朝灰衣人躬身行礼,语带歉意的说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伸手难打笑脸人,而且对方连带了几个高帽给他,灰衣人不好发作,只皱眉问道。
“在下想向李兄请教为君之道。”那人直起身,缓缓说道。
智障趴在桌上,心中暗笑:秦川,传说中的仙子终于出场了,看来这是在找她们心目中的明主呢,呵呵,一群高高再上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不管柴米油盐,却要为凡间的百姓寻找她们所认定的明君,这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秦兄是不是糊涂了,为君之道,秦兄可以请教家严,请教窦建德、王世充、李密,请教萧铣、杜伏威,甚至请教我大哥,我李世民只是家父帐下马前卒,秦兄来向我询问,是不是找错了对象?”灰衣人,当然也就是李世民一头雾水的问道。
“呵呵,马前卒……?马前卒会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样的能臣辅佐?会有段志炫、张公瑾、刘弘基、侯君集这样的猛将跟随?会得到朝中重臣的暗中支持?会让天下豪杰名士竞相投靠?”秦川如数家珍,李世民面色苍白,仿佛被人剥去了外衣。
“秦兄莫要说了,想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来,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李世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苦笑说。
“请问李兄天下大乱之后,要如何才能大治?”秦川沉声问道。
李世民闻言略作思索道:“秦兄此问,前人早有先例,汉初有文景之治,崇黄老,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策,为君者以身作则,偃革兴文,布德施惠,选贤任能,虚心纳谏;为政则以农为本,厉行节约,休养生息,复兴文教,方能使百姓安居,国富民丰。不知秦兄以为如何?”
秦川对李世民的话不置可否,再次开口问道:“如李兄所言,文帝杨坚也是厉行德政,选贤任能,以农为本,可为何二世而亡?”
“哈哈哈,秦兄这句话问得好!文帝虽贤却有三大缺憾!”李世民目光一亮,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道。
“哦?李兄所言是哪三大不足?”秦川饶有兴趣的问道,不只是她,智障也很想听听李世民接下来的话。
“其一:识人不明!杨广虽有才能,但却好大喜功、心胸狭窄性情暴虐;杨素、宇文述虽然战功赫赫,但皆非良善之人,杨坚予以重用,可谓养狼为患。”
“其二:胆略不足!关陇门阀为代表的世家大族,权势熏天,且野心勃勃,灭陈之后杨坚威望之盛以让天下臣服,但他却没有胆量大肆削弱门阀士族,使其掣肘皇权,实力渐增,以致最后形成四方割据之势。”
“其三:见识不广!只知国富,而不知民丰。文帝广建粮仓以备国用,只洛口仓便有三百窖粮秣,其余各仓存量不计其数,然民不足,国何以安?所谓富在编户不在库府,若编户空,虽库府之财堆积如山亦为贫国,不可为国矣,民无以生存,必铤而走险。开皇虽称治世,然响马、盗贼多不胜数,其中虽有凶恶之徒,但大都是衣食无着的百姓,便有一口吃食,谁愿铤而走险?须知民为贵、社稷次之。”
“好!好个李世民,果然天纵奇才,今日在下多有冒犯,他日相逢,秦川必当奉上厚礼以表歉意。”秦川,或者说是师妃暄,不知何时到了门口,朝李世民点点头,身形一闪便消失了踪迹,李世民一楞,急忙追出门外,街上人来人往,却哪里还有这个秦川的影子。
师妃暄临走时挥手解了酒馆掌柜、伙计的穴道,一老一小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只觉得腰酸背痛,一睁眼,却发现酒馆中除了智障还在里面自斟自饮,已然是空无一人。
“妈呀,钱,还没给钱就走了,呜呜……?这个杀千刀的,无缘无故的点我穴道,会武功就了不起啊,呜呜……?这个月又白干了,回家可怎么跟我那婆娘交代啊,呜呜……”掌柜顿足捶胸,哭天抹泪的又骂又叫。
伙计刚刚幸灾乐祸的想要笑,转念想到老板亏本,自己这月的工钱估计也泡汤了,不由的脸色一夸,也留下泪来:“完了,还想这个月拿工钱回家跟小翠成亲,这回好,一定让三胖子抢先了,哇……?我的小翠啊!”
“同是芸芸众生,为何你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子,我就是等待你来搭救的凡俗?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皇帝的,不是仙子的,更不是哪一门一派的,凭什么你要来替我们选择归宿?所谓了却天下事,赢得身后名,彼尚未立业,怎知就是明主?说到底只是政治投资而已,为了保持你们超然的地位,为了与凡俗百姓分割开来而已,所谓正派,只是胜利者给自己披上的外衣罢了。”智障说着忽然哑然失笑:“这世界怎么总有人想要代表别人,从前有,现在有,以后也一定会有,难道真的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亦或是能力大了,便可以随意左右他人的想法?如此说来,佛或者魔,又有什么分别……?”
虽然很看不惯师妃暄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智障还是很高兴在这里遇到她,至少这个长头发的尼姑让智障的小兄弟失去激情,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李世民怏怏的返回酒馆,却发现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酒客,此时正悠闲的喝酒。两人目光对视,李世民朝对方点了点头,便又开始喝闷酒。李渊的言而无信,令李世民十分失望,大哥李建成急功近利,四弟李元吉暴虐成性,突厥人虎视眈眈,李唐看似强大,实则危机四伏。此次洛阳之行,李世民也是想要得到和氏璧,至少可以用它来使李渊的皇位看起来名正言顺一些,通过它来招揽人才为李唐效力,至于皇位,李世民的野心没有那么大,不过秦川的一番询问,却在李世民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自己并非没有一丝胜算,至少现在已经有人看好自己未来君临天下的能力了。
忧愁中有些窃喜,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这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您慢走……”刚才还哭哭啼啼的掌柜和伙计,忽然欢天喜地起来。李世民抬头一看,方才自斟自饮的那个大汉此时已不再酒馆中,身后的掌柜和伙计各自手中拿着一锭银子,眉开眼笑。
“小民……”李世民摇头失笑,酒杯送到嘴边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对!先前那大汉趴在桌上,好像是被秦川点了穴道,而秦川刚刚离开酒馆,那大汉却在风轻云淡的喝着酒,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这说明大汉并没有被秦川制住,而是装作被点了穴道。李世民武功不俗,却看不透秦川的深浅,而秦川没有发现大汉的异常,岂不是说:那大汉的武学修为远在秦川之上?这样算来,那大汉的武功,已经不知高到了何等境界?!
李世民想到这里不由大吃一惊!一个洛阳城中的小酒馆便出现两位武功如此高强之人,若是放眼整个东都……?李世民不敢往下想,霍的站起身,便要离开。
“客人且慢,刚才那个大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伙计恋恋不舍的把银子放到褡裢里,将一张银饼递给李世民道。李世民结果一看,这是一张不倒半寸厚的银饼,比巴掌大些,上面有几行字: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知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既知隋之兴衰,当知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智障将一锭银子拍成了银饼,刻了一句名言警句送给李世民,虽然这些话几十年后会有人说给李世民听,不过智障觉得早点让天可汗陛下明白这些话的道理比较好,而且估计拍银饼做介质会让李世民加深印象,至少听不到智障去世的消息,李世民不太敢忘记这些话。
说到底,智障和师妃暄的选择一样都是李世民。之所以双方尿不到一个壶里,第一因为智障是和尚,师妃暄是尼姑,构造不同;第二是因为智障看不惯慈航静斋那副高高在上,总喜欢代表百姓的做派;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智障不想让李世民觉得他是什么天选之子,也不是什么天命人皇。虽然李世民在历史上做的不错,但不能抹掉他皇帝生涯后期的一些昏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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