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我们回到了熟悉的住处,大宅西南角的阁楼中。我和珠儿先是在顶楼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将这一路的肮脏和气味通通洗掉。之后我们回到房间,看到远处的港口静静停靠着三座红金相间的苏兰朵商船,那颜色与这片压抑的冻土格格不入。如炸椒所说,当夜西方使团便步入了大宅内,同南突兰人开始会谈。
“这个时候,西方人也在同波鸦帝国开会呢。”珠儿说,“他们介入了这次战争,试图平息战争。”
“和平意味着贸易。”姜加说,“在西方三岛互相竞争的时代,任何一方都不希望放弃突兰岛群这片广阔的土地和市场。”
我们的存在仍然是个秘密,西方人也并不在乎关于黑塔的神话,因此从未打探过我们的情报。这样久违的被忽视让人感到高兴而放松,我们托仆人弄些吃的过来,好庆祝劫后余生。
不一会,仆人便推着餐车来到了房间。看得出战争影响了南突兰人的生活,这顿晚餐远不如开战前的食物丰盛新鲜。盘中大多是香肠和腌肉,肉冻变得珍贵起来。好在随着夏天到来,蔬菜终于出现在了盘子中,侍者将柠檬汁、碎肉和奶油涂抹在蔬菜上,当做今晚的大餐。最后,他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小桶啤酒。
“虽然食物有些紧缺,但冷石教滚蛋后,啤酒终于回到了这里。”侍者耸耸肩,“我知道您是开门人,听说是您引发了让冷石教滚蛋的战争,感谢您。”他替我斟满啤酒后,离开了房间。
我们只点亮几盏蜡烛,将盘子摆在地毯上,拉开窗帘,让北方的夜透进房间——那是星点灯光,片片积雪和红色屋顶,还有圆润月轮映照下的青黑色土地。我寻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即便身后的世界很嘈杂,高高在上的人们讨论着我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事情,但至少现在与我无关。
“对不起。”姜加举起酒杯。
“对不起什么?你欺骗了我们?”珠儿问。
“我是为想要杀掉你们二位道歉。”
“你也应该向米苏道歉,”我说,“你让我们误会了她。”
姜加点点头,苦笑一下:“她很照顾我,或许仅是道歉并不够。”
我们平静的享用晚餐。很奇怪,这是我来白岛后最惬意的一顿晚餐。眼下,我们并不说话,也并不尴尬。回想过去的日子,我们三人在逃亡和冒险中建立了弥足珍贵的信任和友谊,虽然这本是无奈之举。我抵着微凉的玻璃,它映出我的模样,也映出黑夜和原野的尽头,我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再恐惧。
“如果你们不再相信我,我们可以终止合同。”姜加说,“我是认真的,珠儿。一位黑塔人不适合再参与未来的冒险。”
珠儿盯着姜加,她在考虑。
突然,三声急促的敲门声后,有人推开了门,是丹秀。北海舰长急切的说道:“抱歉直接进来了,但是……”
她看见我们三人正倚着窗户小酌,有点尴尬:“抱歉扰了你们的兴致,但是我还是得通知你们。这件事很着急,珥拾兰希望我们可以随着西方使节前往八藩区,并且……”她犹豫了一下,盯着我,“并且公开你的身份。”
“好吧。”我点点头。
丹秀欲言又止,似乎认为我并没有弄清状况,她又解释道:“你需要承认你是开门人,并且……探索了遗迹。”她又补充道,“或许有人会要求你解释为何要去遗迹,又在遗迹发现了什么,你知道的,夺冷人……他们对关于黑塔的一切都很敏感。”
我再次点点头,答道:“我明白了。”
丹秀舒口气,平静的点点头:“我们仍然会支持你的,我们会保护你。”她又望向姜加,说:“还是劳驾你为她讲讲即将面对什么吧,并且为接下来的旅途做些准备。好了,我说完了,再次抱歉,请继续享用这个难得平静的晚餐吧。”
丹秀离开后,我们三人恢复了此前的安静惬意,品尝南突兰并不好喝的啤酒和意外好吃的香肠。姜加问我:“你真的明白公开身份的意义吗?”
“我明白。”
姜加点点头:“好,那就好。”
珠儿仰起头,头发顺着玻璃倾泻垂落,“但我们已经不怕了。”她眯起眼笑笑。
“不怕了,如果要是有位黑塔人保镖,那就更放心了。”我对姜加举起酒杯。
这男人盯着我,垂下头,眯起眼看看珠儿和窗外的原野,点点头。
他同我和珠儿碰杯,“谢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