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链,一串粗糙原始的手链。那手链上有一颗‘宝石’,无非是一颗玻璃球罢了,但那是她的宝贝,她怯生生的送给了姜加。”
“但我们都知道那礼物的分量。”
“我和老乔知道建立这种感情是危险的,在盟戈,在暴风圈内,若想无所畏惧,就要没有感情。想想那些野兽,它们只要成年,便离开家庭,丝毫没有牵挂,因为那是草原生存的禁忌,更何况,这里比草原更加可怕,因为这里装满了人,远比野兽可怕的物种。”
“我们甚至不需要做些什么,课程就到来了。”米苏耸耸肩,“很老套的故事,在暴风圈内天天发生。我们外出搜集食物,回来时那个村庄就没了。”
“‘没了’,这真是一句风轻云淡的描写。”米苏歪着脑袋,盯着小刀,“现在,我们坐在篝火前,吃着肉喝着酒,谈起那件事情也像是谈起某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她转过头,望着我俩,“你们读到过很多关于死人的报道,是吧?就说说现在仍然进行着的那场战争,复兴堡战役,已经死了十万人,是吧?十万人,说出来只需要一瞬间,报纸上印出来也只是占了一行字二十分之一的空间。”
“但你不知道当你直面那场景你会有何种感受。”
“我们在池塘边看到许多具被砍断了四肢的尸体,海盗们将老人丢进池塘,等他们游上来以后再将他们丢进去。后来,他们玩腻了,就把那些人的手脚砍下来,让他们在浅浅的池塘里溺死。”
“至于女孩儿们,你们更应该清楚她们的下场。轮奸,虐待,然后将长矛插入下体。”她竟然微笑起来,悲哀的是,我竟然无法找到更合适的表情,唯有这包含痛苦和压抑的苦笑可以描述这段恐怖经历。“长矛刺穿了肚子,我们埋葬女孩儿时,甚至发现有的女孩儿体内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肠子。”
“当然,姜加找到了那个脑袋光秃秃的女孩儿的脑袋。”
“他一定复仇了。”珠儿声音发颤。
“是,复仇了。”米苏说,“那群海盗弱小、无能,除了那些老人和孩子,他们没本事在暴风圈内杀死任何人。我和老乔看着姜加杀人,让他用吧,让他用他那可怕的血脉和能力,让他随意处决他手下的任何一个人。”
“复仇很快就结束了,但姜加并没有感觉更好一点。”
“这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更大的空虚和困惑笼罩了他。我们离开盟戈时,姜加流泪了。他把那女孩儿送给他的链子摘了下来,因为他不敢回忆那段短暂的友谊,同一群苍老或幼小的丑陋土著的友谊。”
“我告诉他,这就是黑塔人留下的遗产之一。”老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悄悄聆听米苏的回忆。
“我告诉他,若他真的想唤回黑塔,就会带来新的战争。因为白岛人必定会反抗,反抗必招致恐怖的报复,一场新的黑塔战争开始了。”他低下头,望着篝火,“历史记录的很明白,在黑塔战争时,几乎所有男人都死光了。”他接着说了一个悲伤的玩笑:“嗨呀,所以黑塔战争结束后,一个男人可以娶六个老婆呢。”
“我还告诉他,即便在之后战争结束了,黑塔人将千年和平重新带回这片土地,流放地将会重回于世。因为这就是千年和平的模样,这就是千年和平得以维系的原因之一。如同暴风圈一般的监狱就是黑塔人统治的缩影与核心——他们用恐怖和窒息扼杀自由,用刻意营造的混乱告诉你秩序存在的意义。可是当整个世界都生不如死,和平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对他讲了这些事情,但并未追问他的想法和决定。我并不确定姜加是否会听进我这套说辞,或许他会认为我是夸大其词,或者他会不屑一顾。他毕竟流淌着黑塔人的血液,那是黑色的血,暴君的血,或许血源宗天生便缺乏同理心,生来就是为了将恐怖罩在所有人头上。”
“但自那以后,他的确不再提及唤醒黑塔人这件事情了。”老乔说,“我想最关键的还是他对自己立场的选择:他到底是选择成为暴君的后裔,还是选择成为这白岛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呢?作为一个可以做选择的人,一切的根本还是他自己。我想他最后还是做出了一个选择:比起成为一个背负黑太阳旗帜的统治者,他更希望把自己当成一个白岛人;比起追逐恐怖的窒息与和平,他更热爱眼前并不完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