徭役无度,我却是以工代赋。咱们大楚,废除了前朝积弊的部份,却是没有一废到底。授给农人的田地,不多久,又被兼并。以后,我不仅按亩收钱,还要尽免农人田赋,每年由官府出头,以工代赋。
这样一来,官府又能有大量的人力使用,又可以使得农民负担减轻,两相其便的事,哪会激起民变。”
他嘿然一笑,又道:“不过,现下只能是设想。我治下的农人,种的都是我的田,用的是我的耕牛农具,自然要多出些力气,这些他们也没有话说。待到将来,确定田亩地数,不得买卖,不得转授。国家手中用工商之利,而使得农人轻松,不受兼并之苦,遇着大工徭役,官府以钱买力,愿出力者自愿而来,如此这般,方能使得农人歇肩,不再受这千百年下来却一般无二的苦楚。”
吴猛双手合什,吟道:“阿迷陀佛,善哉善哉。这些话,但愿有实现的一天。”
“吴兄,你是将军,不要念这些佛号。不然,将军们都念佛,谁去打仗?”
两人说笑一阵,吃过酒饭,将欲上路,却见不远处有尘土扬起,过不多时,却见一个背插红色小旗的骑兵,一溜烟似的飞奔而来,直至这驿站门前,方才慢慢减速,待到了场院之前,方才大声叫道:“通传,前方三十里处有桥崩塌,行人或是改期,或是绕道而行。”
他并没有看到张守仁的帅旗,喊过话后,便欲离去。
“站住,瞎了狗眼了,没看到大帅在这里?”
张守仁的几个亲兵,立刻大怒,上前一步,将那传迅兵的马缰绳拉住。
“你们几个,嘴里抹了屎么,这么不干不净。不要以为跟着我,就能欺男霸女。”
张守仁勃然大怒,将那几个亲兵斥退,自己上前一步,问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吴猛心中欢喜,竟好似见到了一年多年,那个黑黑瘦瘦,在禁军营中孤身一人,自信无比,又宛若少年的张守仁。
“回大帅,前方的石桥不知怎地,突然崩塌,当地的百姓禀报了驿站,驿官寻得我们队正,队正命我们四处传迅,以免行人徒费时间。”
张守仁已经明白,却又问道:“那么,有人去通传给当地官府,前去修桥了么。”
那兵早就跳下马来,此时抹一下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狂奔时热出来的,还是太过紧张所故。他跪在张守仁身前,低头答道:“是,早就去通传了。只是要修好的话,最少也得好几天功夫。小人估摸着,会先搭一个竹桥,以便行人通过。不过,那少说也得两个时辰。”
“好了,你继续去传讯吧。”
张守仁温言令他起身,又见他上马离去,方才沉下脸来,向着自己的亲兵队长令道:“带我的符信,就地将县官免职,令县丞带人去修,三天内修不好,县丞也免职。桥上的砖石,必定刻有修桥督造官的姓名,立刻下令县尉将他抓捕,下法司审判定罪。”
“是,小人这就去办!”
那亲兵队长应了一声,即刻拿了张守仁的信符,带着几个从卫,打马狂奔而去。
其余各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若是按着原本的行程,仍然往第一军的驻地,则路上少说要耽搁两个时辰,待赶到军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而掉转回头,似乎亦是不妥。各人张大了眼,却是等待张守仁的决断。
“你们楞着做什么,收拾一下,准备上马。”
旁人尚未做声,伍定国却已经吩咐众人,准备上路。
张守仁大步上前,翻身上马,向着各人笑道:“还是定国知道我,决定了的事,则必定要去做。”
吴猛亦是相随上马,笑道:“在那边干等两个时辰,不如在这休息。”
张守仁摇头道:“我也想看看地方官员们应急和处事的手段办法,考察官吏。是以要现在就去,我说定国知道我的意思,就是在此。”
“好,那咱们就现在动身。只是我是老粗,一旁看着就是,可不敢随便说话。”
张守仁转身一笑,也不多说,当下带着众人,打马而行。三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赶到。
这一处河流,甚是湍急。虽然是冬天枯水季节,却仍然是奔腾肆虐,其势凶猛。河岸两边,虽然有人通传,却仍是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官吏、士兵,百姓。两边黑压压的人群,却都正自看着河边发呆。
张守仁奔行到前,早有亲兵将围观的人群赶开,他定睛一看,却见几十个穿着官袍的官员,正以半只身子,泡在水中。
“喔,是吴禁。”
他不过略瞄一眼,就已经看出,那个满脸大胡子,站在水流最深处,半截身子泡在水中的紫袍官员,却是颖州刺史,吴禁。
在吴楚身后,是已经被罢职的县令、还有新任的县令,原本的县丞,在他们身后,是州府的佐辅官员,是州县两级官府中,所有俸禄在十贯以上的官员和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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