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辈子,不过是想能嫁入沈家,给儿子一个身份和光辉的未来。
然而沈耀却不领她的情,和她这个当母亲的越来越疏远。
沈耀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自作主张给沈耀安排了沈式集团内的工作,不料却遭受了沈耀激烈反抗。以至于这些年来沈耀甚少回家,回家了也与她相对无言。
这事闹挺大,在豪门贵妇圈里,是个众所周知的笑话。
说她没本事,熬死正室才上位。养了个儿子也傻,放着家业不继承。
林如这些年,为了和儿子缓和关系,什么法子都用遍了,但常常拉不下面子,因而总是适得其反。反倒是因为阮然劝他,沈耀还勉强保持着回家的频率。
只是以阮南霆为首的阮家南宇一派现已式微,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阮然嫁入自己家里的。
这会儿沈耀父母倒是都转了过来,对着两人了。
林如气得面色发红。阮南霆压低嗓音,正想让阮然道歉,旁边却突然来了一人。
来人西装革履,表情镇静而专业,并不在意之前他们讨论什么,只道:“沈总请几位上楼叙叙。”
所有人皆是一怔。阮然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沈总,应当就是沈浮声。
沈浮声这么邀请,用意是什么?位上的几人心思神态各异。
旁边听到的,远处看到的,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无论沈浮声什么目的,能让他亲自邀请,哪怕是方才还在看笑话的阮家,此时也不得不重新打量。
只有阮然有些不着边际地想:还真是他。
早该想到,涵山公馆仅一间包厢,自然给最尊贵的客人用。
她抱着胳膊,纤长睫毛微微抖动,事不关己的神情。
只慢慢地想,不知道沈浮声的包厢里能否暖和些。
到了二楼。
包厢宽敞,灯光明亮。
暗色的墙面内镶着若隐若现的金线,低调而奢华。
硕大的房间里,沈浮声坐在尽头的红木椅上。黑色西装,两条长腿如方才那般闲散交叠,十指交叉覆盖在上。轻闲姿态。
空气里似有檀香浮动。
看见人来,沈浮声略一抬眸,目光淡漠地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位,最终越过那些人,停顿到阮然的脸上。
阮然平静地看回去。
方才看见那人,正对着舞台,坐在二楼包厢往下看,如同俯瞰众生,上位者的压迫感尽显。
此时近看,便更是觉得,这人平白生一双多情桃花眸,却怕是这辈子都无人敢染指。
她与人对视半秒,敛眸收回视线。
沈浮声开口:“坐。”
周围的几位助理上前,迅捷无声地拉开长椅。
几人落座。
一坐下,未等阮南霆开口,沈耀父亲沈敬臣先按捺不住,问:“沈总刚回国,应该挺忙吧,是要住上一阵?”
沈浮声出国又回国这事,阮然倒也听过,同样是沈耀告知。
说三年前沈浮声处理完国内事务,出国拓展国外市场。原本沈家的其他旁枝以为终于能分国内市场一杯羹,却未料到,这人身在千里之外,却对国内变动掌控如神。沈家上下如同提线木偶,事事被他牵制,无法逃出他的掌心。
沈耀说完,不免又讽上一句:“哈巴子狗似的垂涎着别人的施舍,也不想想沈浮声这种人物怎会给他们眼神。这下好了,沈浮声回了国,当初那些动歪心思的,怕是要睡不着觉。”
这话实际上是极高的认可,沈耀说时没觉得。
动歪心思的,沈敬臣算是一个,因此面对着沈浮声坐立难安。他这边不算高明地试探完,那边阮南霆也道:
“实在感谢沈总抽空光临,拍卖会上若有什么看中的,您便直说,明日便送到府上。”
两人都是恭敬语气,仿似半点没意识到,在座的除了阮然,都比主座上那位大了两轮有余。
而沈浮声对如此尊崇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他并不答话,垂着眸,修长的食指闲散敲着另一手的指节。
漫不经心,仿佛注意力不在此处。
其他人便不敢再出声。
屋里极静,外面声音才明显。方才没注意,这会听到拍卖师的声音。
恰巧道:“第6号竞拍品,涵山馆三次,五百万元成交!”
一楼大厅早在涵山馆初次竞价时便已哗然。
皆是扭头往上看。
涵山馆是涵山公馆唯一一间包厢的名字,里面坐的是谁,在沈浮声来的那刻,就已经传遍全场。
而这6号竞拍品,不过是一位意大利艺术家留下的遗作——用北极狐的毛发织成的披肩,上绘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时的风俗人情。
不是不珍贵,只是以沈浮声杀伐果断的名声,似乎与这些艺术人文一向隔绝。
阮南霆额角泌了滴虚汗,小心翼翼道:“阮某招待不周,不知沈总喜欢这件,该提前为您留下才是。这样,不如拍卖费用让我承担——”
“拿来送礼,总不好让旁人出钱。”沈浮声打断他。
似乎是提前知会好了,说话间,便有工作人员把披肩送了上来。长两米,宽一米的漆黑真皮扁盒,那条披肩不带一丝褶皱,静置其中。
应当是挂在墙上,供旁人敬仰的艺术品。只是当盒子置于桌上时,沈浮声伸出冷白手腕,往前轻推。
阮然本在垂眸看着红木桌面,觉得还是有些冷,思维游离。陡然一匣漆黑撞入眼帘,下意识抬眼,对上沈浮声的目光,难掩讶异。
沈浮声眼皮的褶皱很深,旁人与他对视,总能感觉到他似笑非笑的威压感。
但这双眼看向阮然时,却似乎有种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嫌弃便试试。”沈浮声说。
他看女人的面容:一双瑞凤眼尾斜飞向上;鼻梁直、挺,利落地从眉间落下;嘴唇红润,却是稍薄。
总归是疏离面相,此时却带一丝近乎稚气的茫然。
面对面总比隔着荧幕来得真实。
他笑了笑,补充道:“方才看见,便觉得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