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似乎连耳边浴室响起的水声都远去了。
阮然垂首,静静地看着掌心的檀木珠串。
这串佛珠是深棕红色,上面的纹路清晰而漂亮,仿佛黄昏时绛红的云彩。
而在中间弹力绳的接口处由一个小型的金属片收束压制,绳子尾端也烧得很整齐,没有多出来的线头。
按理说,佛珠这样的东西也都大同小异,如果是第一次看到,或许很难和其他类似的佛珠分开。
然而阮然莫名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感觉就好像是左手触碰到右手,因为触碰摩挲太久,早已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鬼使神差地,她探出食指,去碰那接口处的金属亮片。
细嫩的指尖一碰上,金属接缝处的触感就十分明显。
但阮然找的不是这个,她的指尖往上轻探,摸到几个浅浅的纹路。
时间长,那纹路已经被磨得很淡,然而。
阮然微微一顿。
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认。
十年前,在小和尚离开之前。
她曾亲手为对方穿上一串佛珠。
佛珠是提前找主持,按照寺庙的要求,虔诚地求了来。中间的弹力绳也是其他小沙弥给准备好的。
为了瞒着沈浮声,阮然只能在晚上独自睡觉的时候穿。
不过晚上和白天对于阮然来说也没有太大区别,她那时看不见,便拿食指从金属小盒中摸索着一个又一个的珠子,一点点的感觉到那缝隙,再用右手拿着弹力绳穿了过去。
穿得很慢,但做这些的时候,阮然的内心很平静,几次找不到缝隙,也并不着急。
没有视野的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想象中那个男孩的面容。
应该挺帅的,毕竟为人自傲,大抵是有其资本。
喜欢笑,但多半不太真心,带点轻嘲。
佛珠穿好的那天,她拿起小金属片,将多出来的弹力绳包裹在其中。
这样就该算是完成了。
然而,做完一切,准备装入盒中的那一刻。
阮然突然有点,想要留下什么的冲动。
是想茫茫人海,相遇分离都是短暂的缘分。
小和尚静心出家,最诚挚的追求,并不与她有关。
那时她不知自己已暗生情愫,只是这么想着,就越涌动起一股微妙的情绪。
像是不舍。
想了一会,阮然便取下了头上的一字发卡,用指尖触了触尖头的方向。
又很轻很轻地,在那收束着佛珠弹力绳的薄薄金属片上,压下了三个点。
平安一点,健康一点。
记得多想我……一点。
过分隐蔽的心思,只是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阮然轻轻地吐出了方才一直憋闷在胸中的空气。
这个时候,她的表情非常平静,将金属片凹凸不平的地方抬起,举在眼前。
三个点。
被她送出去前,曾经被她摩挲过无数遍的,刻到骨髓中的触觉。
如今时隔多年,以一种不期然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
沈浮声在浴室里洗过澡,蒸腾的水雾萦绕着他分明的腹肌,他扯下毛巾擦头,腰部微弓,身材矫健而漂亮。
一边漫不经心地想,方才是不是又把阮然逗太狠,把她给吓跑了。
怎么也不见来送衣服。
喉间还有些酒意,沈浮声轻笑一声,因为酒醉,眼角带了些轻浮。
心想,吓跑了又怎样?也跑不远到哪里去。
在巴黎洗了那么多次冷水澡,总得让阮然知道,心疼他一回。
他走出房间,随手系上浴袍,路过卧室大床时,发觉衣服好像被收了起来,微挑了下眉。
一边往外走,一边扬着嗓子说:
“记得帮我收衣服,怎么不记得往里面送?要不是我聪明点懂得出来,明天我被憋晕在里面了,你得被指控谋杀亲夫。”
话音刚落,他的脚步也在客厅与卧室之间的拐角处站定,看到阮然背靠在窗前。
只开了淡色连廊灯,灯光压在头发上,在她脸上留下阴影,看不清表情。
在商场上浸淫已久,沈浮声对于预警信号有着近乎本能的感知。
这会看见阮然的神态,便觉得不对。
是一种近乎冷然的平静,与两人三十分钟前的缠绵亲吻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沈浮声微微挑眉,阮然看上去突然不可接近了起来,但是他向来擅长主动出击,便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仍旧走近。
阮然说:“站住。”
沈浮声:“……”
沈浮声停下了脚步。
他观察着阮然的神情,轻笑一声:
“……怎么了?像是你发现我欠你五百万。”
没等阮然说话,沈浮声就又说:
“五百万也不是什么事啊,给你一张卡,多少钱都刷得出来。”
欠五百万倒还好些了。
阮然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抬起头,很静地看着沈浮声。
那双勾人的瑞凤眼仍旧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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