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对赤金鸳鸯手镯

p; 小翠娘儿仨被带到麟趾堂屋外跪在老爷夫人面前，其实看见她一家可怜贫弱的样子，浩瀚夫妻也心中不忍，但是多年官场修炼已经让人变得精明冷血，何况家风自幼熏陶，他们夫妻历来做事只讲规矩法度，不看什么可怜情由，因为是人都会装惨的，凡事只要漏了空子，就会被奸滑之人给钻了去，那样各种悲惨的故事都能编出来，迷惑众人视线，以掩饰自己干的奸恶贼盗之事，人人若此，世间就会妖魔鬼怪横行，真的好人也就活不下去了，若凡事只讲规矩，人人有法可依，有理可据，处处反而一派祥和。

    浩瀚老爷其实并不气小孩偷几个银子，只是气两样，一是小燕哄自己女儿讨喜钱，觉得太丢人了，二是叫自己女儿给她一个丫鬟打扇，自己作为父亲都没享受过被三岁的女儿伺候，这个事浩瀚老爷想半天都按不下来气。一旁的吴妈妈直接宣布罪责，偷盗主子财物，人证物证具在，包括那两个金镯子是当场拿获的，小翠一家嘴堵住了说不了话，连连哭着挣扎磕头，主人对握有身契的下人宣判根本不需要下人认罪，因为他们的人身一切包括儿女早就卖给主子了，家宅内院不是青天衙门，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证据确凿，没有冤枉，怎么罚都行，何况偷盗何止违反家规，这是触及律法的，在银两数额还不少的情况下，什么时候被查出来都是大事，现在脏物里还加了两个赤金镯子，无论家法国法都是重罪。小翠娘儿仨后来听到金镯子也说成是偷的，几个都纷纷摇头否认，一边看着小姐用眼神求救，雅俗看见小燕一家这副模样也哭了，刚刚还玩的好好的，爹娘怎么突然就发威了，后来听见吴妈妈说了一堆，还说金镯子是偷的，偷盗是什么意思雅俗还是知道的，她知道常安哥哥偷过三哥养的锦鲤还玩死了，三哥当时都没疯了，直接把养鱼的缸给砸了，为此三叔还特来道歉，送给三哥一只乌龟作为补偿，三哥和常安哥哥后来才和好的，爹爹当时只是责骂了三哥，说他脾气太大，但也没说别的，所以说明三哥是对的，从那时起雅俗就知道偷东西是很大的坏事，三哥的乌龟她再好奇也是只敢当面玩的，生怕三哥再把缸给砸了。

    雅俗听吴妈妈说完，就开口为小燕一家解释说镯子不是她们偷的，是自己送给她弟弟的，当时屋里人都明显一愣，紧接着恢复如常，雅俗一见这情形就知道自己说对了话，陈夫人一听接着就问：“你为什么要送金手镯给小燕弟弟啊？”因为母亲语气温和，雅俗就实话实说：“小燕弟弟一直都要买金手镯，小燕陪我玩不能和她娘一起出去买，我才把金手镯送给她弟弟的。”陈夫人一听这不是理由的理由，接着问女儿：“那你又怎么知道小燕弟弟要买金手镯的事？”雅俗回答说：“是小燕晚上对我说的。”女儿不会说谎，但是记话周全，几乎滴水不漏，陈夫人明白了，原来东西就是这么叫小燕给哄走的。

    听完女儿和妻子简短的对话，浩瀚老爷也全然明了了，原本打算将小翠一家发卖了结，或者是送官，奴才偷盗主子财物被发现一旦纵容必成大祸，所以今天这事绝不可轻易饶过，这一家人简直忘恩负义，当初走投无路时门房小叶看着同情，就推荐给府里管事的好吃好喝收留，没想到却生出这么个事，但是后来转念想想觉得又太过了，毕竟让没调教过的丫鬟在主子身边近身服侍本就安排不妥，庄稼人没见过富贵，突然起了歪心也是难免，人是自己妻子安排的当然不敢说这个不是，看着地上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年岁的二伢，又黑又瘦，眼下只会瑟瑟发抖，想必当初逃难时吃了不少苦，心中也是不忍，忽又想到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门房小叶惹得祸，自己同情同情就算了，怎敢拿府里的差使饭碗作施舍，心里正在计较如何处置才最妥当。

    家务事陈夫人管理毕竟顺手些，夫人也是同情稚子，叫人先把二伢松开，即便松开后二伢也不敢动，眼下雅俗又一直哼哼呜呜的哭，就坚持说东西是自己送给她们的，陈夫人也知女儿心里想法，就是人小不会圆说罢了。陈夫人叫吴妈妈取了身契过来，就此放他们一家四口出府，以后自寻生计，贪主子的钱财加起来也就几百两另一对金镯子，小主子既然说是给的，就连同她们这一二年的积蓄给她们一家都带走吧，以后就是挨饿讨饭，也不要再出现在成国公府门前。

    几百两置办三间屋子一块田地都勉勉强强，离了这吃穿优渥的国公府，从此千辛万苦的艰难讨生计，若对府里做久了知道利害轻重的世仆来说，怕是一头撞死都不肯出去的，所以这个处置对众人的震慑性是很大的，但小翠一家还不懂这些生存利害，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只知放出去总比送官发卖下场好。

    夫人处置完了，小翠一家被带下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大早就打发出府，雅俗见小翠一家好像应该没事了，也就不哼哼唧唧了，陈夫人刚把女儿抱进怀里，浩瀚老爷猛地发话，叫人把之前举荐小翠一家入府的门房小叶拉去打二十大板，理由是举荐非人，太滥好人，随便拿府里的差使饭碗施舍穷人，还对府里财物造成损失，以及累伤小主子体面。

    可怜那个年轻的门房小叶也是个好心不错的人，晚上轮值回来刚收拾好，才脱完衣服上床，正准备休息，忽被老爷遣来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床上拖了起来，听来人说了几句话，脑子还不甚清醒，都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外衣也不给穿，光着膀子就被拉到院子里为他特意准备的长板凳上，众目睽睽下直接板子伺候，打的小叶哭爹叫娘死去活来，周围站着看的一帮人都是平日里的同事，大家都知道这小叶人不错，看他突然好好的挨一顿打，知情的人觉得可疼又可笑，打就打了呗，反正他年轻，打一顿也没事，小叶门房等后来弄清缘由后再不敢随便滥好人了，一顿板子长记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