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阳缓缓下坠，光芒逐渐收敛，预示着又一天即将迎来结束。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南边缓缓走过来，进入这座早已失去人烟的城市。

    她留着一头黑色的秀发。为了方便行动，长发被束于脑后，编成一根粗大的麻花辫，垂落到小腿，随着走动左右摇晃。

    她拥有一对乌黑明亮的眼眸，伴随眼波流转，透露着几分不羁的灵气。小麦色的皮肤上长着几点褐色的雀斑，那是长期晒伤后留下的痕迹。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轻易是去不掉的。

    在她身后，跟着一头雪白的豹子，正优哉游哉地行走。它叫艾莉安娜，是她在某次觅食途中捡到的。那时候的它远没有现在威风，还只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幼崽，因为白化的毛色而被母亲抛弃。最后她将它捡了回来，从此一人一豹在末世的死城里相依为命。

    她叫云舒。

    这个名字的由来很奇妙。那时候她刚重生到这具身体里，身边没有亲朋好友，也没接收到原主的记忆。只记得在乱葬岗里睁开眼睛的时候，空中忽然有一片云散开，阳光透过云缝，正好落到她的位置，非常刺眼。

    于是，泪水就这么从眼中滑落。

    彼时的她面朝阳光，而身下却是重叠的尸体。生与死的边界就在眼前。但那一刻，它们的距离变得无限接近，让人恍惚觉得自己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于是，从尸山中离开的时候，她给自己取名叫云舒。

    “艾莉安娜，你知道吗？在某个遥远的时代，人如果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生病，是要把脉的。”

    云舒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身后的白豹说话。

    艾莉安娜也跟着停下，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你也知道的嘛，生病很不好的，所以我也给你把把脉吧！嘻嘻，手给我。”

    说完，云舒不管它同意不同意，伸手抓住艾莉安娜的前爪。

    艾莉安娜一向不喜欢被碰爪爪。它先是缩回毛绒绒的前爪。但它一缩爪，云舒就伸手过去抓住。几次下来，艾莉安娜学乖了，开始往后退。但云舒还是不放过它，也跟着走过去。于是最后，艾莉安娜没办法，翻身躺倒在地，露出肚子上的绒毛。两只毛绒爪爪无助地缩在胸前。

    云舒心满意足地撸了两把绒毛，又捏了捏它缩起来的爪爪。

    意外地，她叹出一口气。

    “其实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回去救他。”

    云舒伸手摸了摸艾莉安娜毛绒绒的脑袋。它高兴地回蹭她的手心。

    “最近觅食更难了，每天在外面走一整天都不一定能找到足够的食物，更不用说还要再加一个人的量。而且看那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流浪者。那身衣服一看就是高级货，像我这种死城的流浪者根本穿不起。更何况还有那封信。”

    想起那封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遗书，她的神色黯淡下来。

    艾莉安娜敏感地感觉到她的情绪，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云舒朝它安抚笑笑，又揉了几把毛绒绒的脑袋。

    “没事的，我只是有点气。有些人那么努力也要活下去，有些人却能轻轻松松放弃。我也能明白他的生活肯定很艰难，否则也不会选择这条路，但是我还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其实我也想过，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要管他就好了。这样他也能如愿以偿，我也不用担心他会消耗我们的食物。而且这么想的话，我心里真的会好受很多。可事实上，这么做就是见死不救，就是不对的，不是吗？”

    云舒对它说了一长串话。

    由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类对话，这些话她说得磕磕绊绊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就更别提艾莉安娜了。

    只见艾莉安娜困惑地看了看正纠结到揪辫子的云舒，伸长脖子“嗷”了一声。

    “如果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救他吗？”

    它打了一个响鼻。

    “那你不会救他吗？”

    它又打了一个响鼻。

    云舒无奈苦笑，伸手又撸了一把艾莉安娜毛绒绒的的大脑袋。

    “我知道了，你想让老天爷帮我们做决定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拍拍膝盖站起来，心里终于有了决定：“算了，趁天还没完全黑，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如果人已经被野兽叼走了，就说明老天爷也不想让我们救他。但是如果他还在的话，那我果然还是想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