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回塞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内心昏昏沉沉的，好像有好多好多的飞絮在阳光下飞舞，像柳絮，又像是吹散的杨絮。

    那一刻，我的心里好像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做梦，可是我没有力气醒过来，我也想沉浸在梦中别醒来。

    春天，我们要离开去往塞外，渭桥上全是折柳送别的人，我和乳母，还有季大叔跟着商队，出发了。

    驰道旁的柳树满是飘飞的柳絮，有诗人才子们在吟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们也是春天离开，但是没有人给我们送行。

    中途休整的时候，有伙计将飞絮点燃了，刷……本来是白茫茫的路，瞬间亮出来青绿色的大地来。我看着特别新奇，就像一条巨大无比的巨蟒，在蜕皮，褪下白色的皮，换上绿色的；又好像是通四时变化的灵蛇，春天是绿色，夏天是深绿色，秋天金黄色，冬天就去冬眠。那一瞬间，我想这条驰道就是灵蛇化来的。

    我对乳母说，“嬷嬷，你看，这条驰道像不像戏文里的白蛇变成了青蛇？”乳母轻轻摇头，示意我噤声。我不再吭声，因为乳母怕在路上有危险，将我打扮成一个小子模样，怕我说话暴露了。

    我抬头看看马车外的天空，天空很蓝，皇城以外的天空更广阔，也更湛蓝。鹰隼在盘旋，“啾”的叫声遥远又苍凉。我看着一只孤独的鹰隼，我想它是不是失去了伴侣，又或者，它是一只可怜的惊弓之鸟……

    塞外的风刮起来呼呼的，吹过耳朵的时候，要不是耳朵边的嗡嗡响，真害怕自己的耳朵被吹走了。风大的时候，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骆驼眯着眼，眼睫毛好长好长，它们跪在地上，我们躲在骆驼身后。小伙计说，这一点不算大风，要是大风，可都要把骆驼、马车卷到半空里，吹到爪哇国去。

    我问他，“爪哇国在哪里，”他又支支吾吾，说我“说了你不知道，指的话指头又太短”。我不再吭声了，小伙计估计自己也不知道，但我想，爪哇国应该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比塞外还远的极选之地。

    转念一想，爪哇国里应该有很多骆驼，马车，还有些人，有商人们被吹走的商品，它们全是被大风刮来，从天而降……人们兴奋地捡着，拽着骆驼的缰绳，疯抢着丝绸，丝绸的光泽忽明忽暗，妇女们用手抚摸，啧啧称奇……

    我在梦境里继续徜徉，在胡人的集市上，到处是大胡子的人，就像戏文里的虬髯客一样，骆驼在集市上最热闹的地方停下来，“噗噗噗”地拉出一大坨粪便来，冒着热气……杂耍艺人喷着火，吓得我和一群小孩子惊叫之后又捧腹大笑。我羡慕他们满头的小辫子，央求乳母给我也编满头，再扎个额饰，走集市上兴高采烈、昂首挺胸地走在集市上。

    一群胡人中年妇女们围着我，惊叹我白皙的皮肤，低语交谈，说着这个汉人小子像个姑娘一样细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