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打开房门出来时,却是梨花带雨,两条泪痕都依稀可见,只是看了一眼旁边自己的爹爹,就跑出了医馆。
徐筱先是一惊,以为是苏佑陵做了什么龌龊之事,一时有些气愤。转念又一想就苏佑陵现在那半死不活的状态,还能干些啥,便好奇的进去准备问苏佑陵情况。
那冯壬宝是个半瞎加上耳聋的残废,但对于自己的女儿,他又何尝感受不到?只是唉声叹气,也跟着徐筱走进了房间。
徐筱和苏佑陵并不会手语。便在麻纸上写字递给老汉,冯壬宝就会把纸张放到自己眼前辨认,以此交流。
“十年啊,真是弹指一挥间,我这辈子干了不少错事,但只有那一件,唯独那一件事。咳咳……”
冯壬宝一脸的虬髯胡子,或许常年习武,因此哪怕是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依旧不显老态。但冯壬宝自己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年轻时好胜斗勇,身体早已留下了不可逆转的内伤。
“十年前,霍府惨案,是我和另一位江湖人所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或许这便是命吧。”
苏佑陵伤病未愈,脸色依旧苍白。眼前的老者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哪怕是被那个人刺杀,也是咎由自取。
老人操着家乡口音续续断断的说道:“杨熙安……十年前的名字应该叫作霍安。”
苏佑陵早已心知肚明,神色如常。徐筱却是满脸诧异。霍府血案十年,其中的弯弯绕绕岂是她一时半会儿能想清楚的?
“想必苏小哥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但还有一点,你怕是有所不知。”
苏佑陵嘴角勾起,在麻纸上写上了一串大字递到冯壬宝眼前。冯壬宝看了之后随即眼皮一颤。
“苏小哥,真乃高人也。”
高人,苏佑陵也曾用此二字说过周锦彧。
那页麻纸上只有两个字:“霍达。”
霍家一家五口被杀,但尸体除了官府之人无人见过,官府查封后传出闹鬼传闻。
眼前的老人,是夜叉!
拿钱买命,买的便是当年霍家家主的命,至于是谁花钱买他的命又能让官府和勘隐司都帮着他们善后,苏佑陵不想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如此颠倒黑白的滔天权势,那幕后主使定是权倾一方的达官显贵。
岳达也好,霍达也罢,他是那天血夜之中霍家唯二幸存的人。而另一人,便是如今的霍安,十年前的杨熙安。
十年血亲两茫茫!
如今两人却已别样的形式重逢,一同向冯壬宝复仇?若是答案便是如此,也倒能称的上一段血雨腥风手足情的故事。
可惜,霍安并不知道岳达是霍达。
霍达也不知道杨熙安是霍安。
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十年惨案唯一的幸存者。
冯壬宝双眼模糊,尽露疲态,他仰起那颗已生白霜的头颅回顾:“霍达,是我在枯井中发现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八九岁的少年。那个家奴真是好生的厉害,我与另一位夜叉与他交手数十回合,拼着两人重伤才终于是将他毙命,他死死扒住枯井,硬是想翻出来,我那时便好奇,咳咳……”
苏佑陵与徐筱二人静静的听着冯壬宝讲述十年前的那一场惨案的经过,两人都很默契的选择了沉默。
眼前的老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江湖人的故事。
“那位夜叉杀完那个家奴后便去解决剩下的霍家人。我乘着这个时间,扒开了家奴的尸体,那下面,便是当时的霍达。他不知道我就是改变他人生的罪魁祸首。我示意他不要说话,等那位夜叉处理掉其他人离去,才将他救上来,成为了他的师傅。”
但那名夜叉也好,眼前的冯壬宝也罢。他们都没有发现那时的霍府还有一双眼睛,目睹了他的父母姐妹兄弟一一倒在血泊之中。
仇恨的滋生只需要一时,而原谅,却是一辈子的事。
霍达被冯壬宝带走,好歹衣食无忧。没人知道这么多年,霍安是如何活下来的。
仇恨能让一个人抛下一切,包括所谓的自尊。也许在那一天,霍安便已经死了,世上只剩下一个为了活着和复仇不择手段的杨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