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淑胭这般楼子里一等一的姑娘,自小便要人教她梳头匀脸、点腮画眉。再学三步风流俏脚儿,如何坐立行走皆有尺度。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打双陆、抹骨牌。百般奇巧淫技都要狠下功夫。
再到及笄之年,如何做到媚骨不媚皮便是难事儿,其中囊括枕边风情、一颦一笑种种细枝末节。再参考春宫图昼夜模仿女儿娇羞作态,如何才是媚而不妖,其中辛苦,外人甚难知晓。
再往后,女子便是二八芳华,碧玉金钗。最怕因为嘴馋走了身形,每日只可小食,一日三餐皆是严苛把控。除了各色瓜果,饭食肉类更是极少沾带。
再之后的破果之年,女子留在青楼逐渐打响名声,说是卖艺不卖身。如何抵得过达官显贵们的施压?只要银两到位,官职显赫,任你是再清的清倌人也都得下水走一遭。除非那女子被另一位官职更高,银两更足的大人物相中。
如此才叫风尘俗世。
许是淑胭未曾见过如此规矩老实的客人,偏生是贴靠在了一起半天,却是连一丝揩油的动静都没有。
若是身旁坐着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如此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个年轻俊逸、相貌惹眼的公子哥,此番便有另外讲究了。
淑胭眼神稍显幽怨,自是情丝万缕看着苏佑陵。直看的苏佑陵如坐针毡,一时只觉周身滚烫如连着痛饮了三壶热茶。
“公子是嫌弃淑胭长相不合公子之意?”
苏佑陵当即痴愣摇头:“姑娘好看的紧,何来不合我意之说。”
淑胭倒是看着苏佑陵的表情莞尔一笑,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公子哥是个生瓜犊子,便是极少流连于这等销金窟夺魂地。
这样的公子便是所谓青楼女子眼中的可遇不可求,未经人事,最是容易被她们多年所学的一颦一笑,万种风情俘获心神。
苏佑陵只是未经女人事,用王澄的话来说叫做只赏景,不下海。并非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圣人模样。
有些人天生对这些东西愚钝,可以说是书生迂腐但非是坐怀不乱。
……
苏佑陵心疼的摸了摸怀里缩水小半的银两晃悠悠走出了烟柳楼,寻了一圈找不到跛狗的踪迹,倒也不担心。跛狗通人,说不准便是提先回了客栈。
“苏公子今晚可愿同我休养生息一番?”
回想方才结束时淑胭口齿呼出的旖旎,苏佑陵便有些口干舌燥。
“差点便着了道。”
苏佑陵喃喃自语,此刻醒神再度向着四周看去。却是发现虽是正夜,除去烟柳楼,周边不少房居都是灯火通明,而且许多家门户都是挂着一小片木牌。
苏佑陵面露疑惑,走到了一家门前轻抬木牌左右端详。木牌只用普通的松木所制,上面刻着香萝二字。
“嗨哟,这位公子,那淑胭姑娘心甘情愿你都不要,跑这来逛野窑作甚?”
一道清朗声骤起,苏佑陵闻言轻蹙眉头转过身,只见迎面走来一位华服公子后边跟着两位女子。那年轻公子只堪堪比苏佑陵大不了两三岁,手握绣金贴红折扇,家室定然不凡。
那两名女子一位是丫鬟打扮,身份可想而知,而另一位却如徐筱一般黑色劲装袭身,戴着遮面黑纱。大致看来,便像是一位纨绔子弟身边带着一名丫鬟和一名贴身护卫。
那年轻公子对着苏佑陵作揖道:“在下呈海郡方守拙,方才在烟柳楼里注意了公子许久,看公子模样想来公子应当是外地人?”
话中听不出恶意,苏佑陵也并不是自恃清高之人,也连忙作揖还礼:“信州人士,苏佑陵,游学而已。”
苏佑陵每到一处定然会首先环视周边环境,说这是一种未雨绸缪也好,杞人忧天也罢,苏佑陵的机谨来自于经历,来自于当年那种不知敌我的困境。
他对眼前的方守拙有些印象,无外乎出手阔绰,想来也是常年流连于此地。
“今日本该是有鱼姑娘舞剑来着,听闻她偶感风寒,所以才没有出面,苏公子要说你可真是没有眼福。”
苏佑陵点了点头,还未明白来人用意,不敢言多,却见着那名保镖侍卫模样的黑纱女子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苏佑陵看着那女子没来由的觉着一丝熟悉。
方守拙见着苏佑陵不愿多言,也不在乎,只是开口告知:“这烟柳楼周边的野窑众多,都是接的私活,那木牌便是她们的名字,姑娘质量远不如烟柳楼上乘。说来也大都是穷苦人家,在呈海郡,只要是挂了刻字门牌的你大可以敲门然后谈价钱。我只是见着公子有趣,方才在楼子里放不开也是理解,并无恶意挂机,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
说罢也是告辞离去。
月色昏暗,等到方守拙三人走远了些,苏佑陵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听得背后的木门吱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