缜就给家里去了一封信,写他已经辞官,正在北面过他心中梦寐以求的隐居生活,只是近来夫人脾气甚坏,尚且还需努力劝解。
父亲林苏一看到他这封信,只觉得头疼脑涨,气血翻涌,立刻捉笔洋洋洒洒写出万字讨伐,不带脏字地把他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自从儿子考中状元在长安当官,居家搬迁至平远城,从前的学堂不能开了,未开蒙的学生也不能教了,整日种花种菜,再无动笔的念头,现在被幼子一刺激,觉得自己还能再一口气写上一百封,口诛笔伐百万字不在话下。
林缜一收到信,摸了摸厚度,直接把信给投进火堆里。
肯定是来骂他的,还是不看好了。
待第二封信寄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春,林缜报了喜事:夫人产下麟儿,是个很健壮的胖小子。
林苏收到这封报喜的信,没法再在纸上叫骂一轮,只能和风细雨地安慰祝贺,顿时觉得好憋气啊。
边城闭塞,关于长安的风吹草动传来时,都已经尘埃落定,动荡平复。李清凰在家里坐月子简直都要蹲得发霉,只能靠听长安的八卦来解闷。她觉得这孩子生一个就够了,既然头胎就是儿子,她以后都不想要再怀孕。林缜道:“据说平阳公主逼宫,想要逼迫缠绵病榻的陛下改写传位诏书,陛下不愿意,正和公主僵持,太子李苌就带着禁军把承正殿都围了起来,想要捉拿平阳公主,说要定她谋反之罪。”
李清凰吐槽道:“谋反之罪是诛九族,太子自己也在九族之内,还是最亲近的那种。”
“平阳公主自然不愿意功亏一篑,就命公主府上侍卫还有五城巡司的人一道反围剿禁军,最终平阳公主被俘,直接一杯鸩酒了断。可是太子也在混乱中受了伤,”林缜迟疑了片刻,换了个稍微委婉些的说法,“伤到了男人的根本……”
李清凰:“…………”
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了!就算这是真的,为什么这种消息会传了出来,还传到他们现在所在的那种犄角旮旯的地方来!
林缜整理了一下条理,又继续道:“太子膝下无子,再加上……生病之后,心情郁郁,很快就一病不起,就任七皇子李慕为皇太弟,并且暂代处理国事,我猜七殿下就快要登基了。”
长安传过来的消息肯定不会说得这么深,可是林缜知道,恐怕太子心情郁郁是有的,但绝对不至于就此缠绵病榻,至于那个皇太弟监国,也有猫腻。他从前就知道李慕非池中之物,但也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收拢皇权,看上去还是别人主动推着他坐上龙椅。
李清凰哼哼唧唧两声,最后什么都不说了。她也是离开长安后才想到的,怎么感觉她每次到了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就会有人突然冒出来给她一点提示。比如最开始她和方轻骑被伏击,她在寻人不着的时候,突然见到了李慕,然后又被她抓到了李叶原,那当初在背后想伏击方轻骑的人其实就是李慕吧?
待到之后,那个能够混进粥棚刺杀女帝的英国公后人恐怕也是李慕安排过来,他本来就没想要刺杀成功,而是把太子和平阳公主明争暗斗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他们两人斗得难分难舍,哪里还会留心有人想要坐收渔人之利。
他还让裴殊前来试探她,当着她的面给裴桓之送信,挑起平海关三人的重聚,让她找到一个突破口继续探查下去。
更不用说,她掳走李叶原那天,裴殊也在场,他还让裴殊帮她打掩护呢。虽然裴殊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还送上门来被她给揍了一顿……
可怜太子李苌到了最后还以为自己笼络到了裴家,裴殊作为嫡长子,会为他效命。
想当初他逼迫王良娣时,他根本就已经算到了今日的局面。只要太子无子,将来也不会有子嗣,作为太子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就算他之前的算计有误,也能坐享其成。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林缜笑道:“裴殊代表的还是裴家,裴家有家训,是不能在皇子们争斗时掺和进去,他既然会选择七殿下,可见七殿下当真是有过人的才能。”
李清凰想到之前自己还说过,若是将来西唐皇位落在李慕头上,西唐怕是要完,现在看来,是她被打脸了,李慕哪里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他隐藏得可深着呢,她那太子兄长和长姐平阳公主,两人加在一起都玩不过这小子的一根手指头。
李清凰勉勉强强道:“嗯……他是挺适合当皇帝的。”
林缜又道:“其实当初裴殊就给我带过话,说七殿下想要我留下来辅佐他。不过我拒绝了。”
明君和名臣,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一个贤臣的毕生心愿,应当是辅佐一位贤明的君王才对。李清凰好奇道:“你为什么拒绝?”总归不是又因为她吧?
林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大概是因为在我的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安定殿下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