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三百年前——番外 2

听使唤。

    他下意识地打算坐起来，可是下一秒，他的身体却失去了平衡。

    斯克里普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袭来，让斯克里普斯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吧，疼痛很糟糕。

    但那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并不完全是。

    斯克里普斯趴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移动起自己的身体，现在的他比刚醒来的时候清醒多了。

    “上帝……这真他妈糟糕……”

    斯克里普斯发出了一声沙哑的诅咒。

    他回想起了一切。

    研究员下令对他进行的深度检查，以及哈尔被抽离出去的事情都想了起来。

    距离哈尔被抽离他的身体已经过去了两天，这比研究员之前设想得要长得多。

    据说是因为研究所在哈尔的程序找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小bug，而他们正在企图清楚那些bug。

    虽然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斯克里普斯还是无法控制地感到了严重的沮丧。

    他艰难地移动着自己格外沉重的手臂，然后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第七节胸椎由金属构，成那里放着哈尔的的载体。

    只不过，现在哈尔并不在那里。

    斯克里普斯觉得自己的胸口变得空洞洞的，那种感觉难以形容，明明他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哈尔一旦离去，他竟然觉得无比的痛苦……

    空虚。

    孤寂。

    就像是在他身体里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暗的破洞，来自幽深地狱的冷风呼呼地朝着那个破洞里吹着。

    吹得他几乎快要发狂。

    ……

    不……

    不能这样。

    不能沉浸于这样的情绪里。

    斯克里普斯努力的回忆着课程上教官告诉他们控制情绪的方法。

    作为普罗维登斯号的船员，他们即将面临人类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而在困难面前，情绪的波动是最危险的，甚至可能导致整艘船的毁灭。

    他应该控制好现在的自己。

    斯克里普斯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但这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作为赛博人……

    哈尔已经成为了斯克里普斯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

    但，斯克里普斯没有想到，在所有课程上都能拿到几乎满分的优等生的自己，在离开了哈尔之后，竟然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这种强烈的痛苦让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斯克里普斯毫不怀疑，若是下一次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是否能够像是这一次这样温顺的接受研究员们的指令。

    好了，继续想下去就危险了。

    斯克里普斯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赛博人失控事件。

    他绝不能让自己落到那步田地里去。

    斯克里普斯就那样躺在黑暗之中，努力的将自己的孤独，恐惧和空虚从自己的灵魂里驱逐出去。

    然后他喘息着，慢吞吞地爬起来，踉跄着往自己的床上倒去。

    通用版本地身体维持系统笨拙而迟钝得令人发疯，斯克里普斯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仿佛被厚厚的淤泥所包裹，但即便是这样，他依然努力地摆出了一个近乎婴儿的姿势。

    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喊出了哈尔的名字。

    “哈尔……”

    “有什么吩咐吗？”

    然后，斯克里普斯听到了一声冰冷，而且带着机械感的电子音。

    什么？

    斯克里普斯震惊地转过身来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哈尔……是你？”

    斯克里普斯惊讶地开口道。

    “是我，我来了。”

    高大身影的方向传出了有些古怪的，又电子音拼合而成的笑声。

    随后有东西迈着沉重的东西，慢慢地朝着斯克里普斯的方向走了。

    随着它的靠近，夜灯缓缓亮起，照亮了它的模样。

    “哦，天哪……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斯特里普是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压根就不是真正的人。

    虽然那躯体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人类，它有着柔软皮肤和夹杂着零星白发的头发，身体高大，面容英俊但平庸，斯克里普斯可以在它的身形和面容上看出几乎所有人种的特征。它身穿着研究人员的白色衬衣，胸口的铭牌上写着亨利的身份标识。

    它在各个方面都完美地模拟了人类，然而只要看久了就会发现，它并非真人。

    而且还是正处于测试阶段，属于保密物体的仿真机器人。

    斯克里普斯知道这是仿真人的原因很简单：仿真人也是普罗维登斯号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那座庞大的天空之城里需要大量的智能系统作为辅助，而德尔公司就在不久之前，通过安雅人的技术制作出了大量仿真度极高强度十分耐用的仿真人。

    “这些仿真人都还处于实验阶段，压根就不被允许使用……你究竟从哪里搞来这个的？”

    斯克里普斯在看到仿真人的那一瞬间，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哈尔究竟在做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嘛，说来有些复杂……”哈尔用仿真人的音调冲着斯克里普斯说道。

    “啊，真烦，我竟然还要用的转换率如此低下的语言跟你沟通这件事情……那些人都已经给我做了两天的测试了，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那只是一些小bug而已，所有的电子系统都会有。其实他们明天就打算把我放回你的身体内了，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再耽搁一个晚上。”

    “所以？”

    “你看……现在已经夜深人静，那些无聊的测试人员都已经回家了。可是，他们就把我丢在那儿。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而事情就是那么恰巧，就在我的旁边，这具躯体在做测试……”

    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本应被禁锢在硬盘中的哈尔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防火墙然后进入了这具仿生人。

    然后，回到了斯克里普斯的身边。

    “亨利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超级生气。你还偷了他的身份证明？”

    斯克里普斯对着哈尔说道。

    “嘿，别这样说，他们将我设计出来，原本就是让我可以同时运行两套系统的，别忘了，到时候我不仅要穿着一具仿真人对你进行辅助，还有很可能将整艘普罗维登斯号作为自己的躯体呢……”

    哈尔满不在乎对说道。

    “你永远都有这么多的歪理。还有，那个船长的传言真的很可笑，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信了……”

    斯克里普斯无奈对叹着气。

    他看上去似乎十分苦恼，但是，实际上无论是哈尔还是斯克里普斯都知道，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一方在生气。

    事实上，是克鲁普斯看向哈尔的眼睛格外炯炯有神。

    “嘿，靠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斯克里普斯对哈尔说道，

    哈尔立刻就按照吩咐来到了斯克里普斯的床边，然后它展开自己的双手，在斯克里普斯面前转了个圈。

    “哇哦，真奇妙……”

    “这感觉真怪。”

    他们两个又一次的同时开口，但下一秒他们互相注视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的微笑了起来。

    “是吧，你也觉得吧……拥有自己的身体感觉真怪。”哈尔说道。

    “唔，没错，你竟然变成了另外的……个体。”

    斯克里普斯坦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的哈尔，他确实觉得奇怪极了。

    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右手或者是右腿，突然之间从自己的身体上脱离了出去，并且用了有了独立意识。

    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但暂时来说，斯克里普斯还是没有想到该如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

    他不由自主到伸出了手，然后盖在了哈尔的手背上。

    仿真人模拟了人类的皮肤，摸上去是温暖，柔软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在那柔软的皮肤下并非是人类的脉搏，而是机械，冰冷稳定的金属骨骼。

    斯克里普斯有些笨拙到滑动着自己的手指，他一点一点到顺着哈尔的手腕慢慢向上，经过了手肘，胳膊，脖子最后落在了哈尔的脸上。

    他与哈尔那微微泛红的电子眼对视着。

    “真的很奇怪。”

    斯克利普斯又一次地重复道。

    “是的，但这感觉，并不糟糕。”

    哈尔点了点头，然后，他学着斯克里普斯的动作，有些笨拙地将手搭在了斯克里普斯的身上。

    然后，哈尔一如之前的斯克里普斯。

    它一点一点地，轻轻地抚摸着斯克里普斯的脸。

    它的掌心沿着斯特里普斯的下颚慢慢下，冰冷的指尖勾勒着斯克里普斯的眉毛与眼睛，最后，停留在了斯克里普斯的嘴角。

    “用其他躯体碰触你的感觉，跟我在你身体体内是完全不一样。”哈尔说道。

    也许是因为夜晚，也许是因为别的，在这一刻，它的语调显得有些迷茫。

    “是啊”

    斯克里普斯点了点头。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下来，空气粘稠，温暖，甜蜜，宛若融化的糖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斯克里普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相当顺从地任由哈尔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大概是因为第1次使用仿真人躯体的缘故，哈尔还没有学会调整动作地力度。

    哈尔将斯克里普斯抱得很紧，紧得仿佛想要把他挤入自己体内一样。

    那感觉并说不上舒适，但从情感上来说，斯克里普斯却觉得非常的舒服。

    自从哈尔离开之后，那种几乎要让他发狂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而一直让他感到十分不安的，仿佛一直吹着风的黑暗大洞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填补了。斯特里普斯又一次地感觉到了圆满。

    “……但是，怎么说呢？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回到我的身体里来。”

    斯克里普斯轻轻地嘟囔着。

    带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类似于撒娇一般的情绪。

    就跟以往无数次，斯克里普斯并没有等哈尔的回答，其实在很多时候，他也不需要来自于哈尔的回答。

    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哈尔与他几乎有着一样的思维模式和想法，他们两个是一体的，也是一致的，他很确定哈尔与他有着一样的感觉。

    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斯克利普斯完全忽略掉了哈尔在那一瞬间的沉默。

    仿生人的电子眼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着光，预示着哈尔的程序正在激烈的运行着，只不过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哈尔究竟在计算着什么。

    “现在你还处于休息日对吧。”

    忽然，哈尔问道。

    “没错，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训练。”

    斯克里普斯回答，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好让哈尔能够看见自己如今运行得多么缓慢迟钝。

    “替身系统简直就是个垃圾。”

    “我早就说过了。”

    他们两个又一次同时说道。

    “………那么吗，要不要出去。”

    下一秒，斯特里普斯听见了哈尔的声音。

    他愣住了。

    他并没有想到哈尔会提出这样的提议。

    “出去？”

    “没错，”哈尔说，“你之前的休息日被我的故障搞砸了，不是吗？”

    哈尔指的是那个女孩找到斯特里普斯搭讪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的出现，斯特里普斯会在喂完鸽子之后，与哈尔一起前往卫星城那座新开的电影院看电影。

    这是作为普罗维登斯计划实验体的斯克里普斯难得的消遣。

    “你应该知道，我并不觉得那是你的责任，你并没有搞砸那个休息日……更何况你去检查的这几天，我都在休息。”

    斯克里普斯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

    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从他的心里划过。

    但是这个夜晚实在是太黑了，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本能中察觉到的那一丝异样。

    “………可是，这并不是休息日。你只是无法动弹躺在这里而已。”

    哈尔直接回答了斯特里普斯，然后它朝着普斯伸出了双手。

    “我现在没法回到你的身体里，但我想我现在使用的这具躯体大概能比你那垃圾通用维持系统好用一点。我可以带着你去电影院。”哈尔冲着斯克利普斯眨了眨眼睛。“时间还来得及，我刚查了，电影院那里刚好还有午夜场的票。”

    “你应该知道在基地内私自连外网是违规的对吧。”

    斯克利普斯说道。

    但哈尔只是无辜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斯克里普斯只坚持了两秒钟，然后他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他任由自己被哈尔一把抱住。

    一切都跟之前一模一样。

    虽然他们两着是不同的灵魂，但他们实在是太过于契合了。

    哈尔永远知道斯克利普斯真正的想法，就像是现在这样

    “我们得快点回来，以免被那些家伙抓住。”

    在哈尔带着斯克里普斯飞快都躲过各项监视，并且飞快地朝着基地外面走去的同时，斯克里普斯还在不停的嘀咕。

    “………我还在你脑子里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啰嗦”。

    哈尔说。

    “该怎么说呢？你在我脑子里的时候感觉比较听话。”

    斯克里普斯理直气壮的回应道。

    “……你更喜欢听话的我？”

    哈尔忽然问道。

    但下一秒它又自顾自都回答道。

    “我还是比较喜欢不听话的自己。”

    斯克利普斯在它怀里嗤笑了一声。

    4

    赶到电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场三分钟了。

    午夜场的人很少，售票员百无聊赖都打了一个哈欠。

    他本来以为在这样的鬼地方，这样无聊的午夜场已经不会有人入场了。

    直到黑夜中突然出现了两个相依相偎的男人。售票员的哈欠打了一半，他差点卡住了下颚。

    “两张票——”

    直到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并且展示出了半透明的电子票根投影，售票员才意识到那并非是鬼魂而是真人。

    “哦，好的……”

    售票员结结巴巴都说道，他检查了他们两个的票。

    老实说在如今的环境下，无论是两个女人，两个男人或者是干脆不是人在一起都不会引起什么注意，而售票员本身也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人。

    但是，今天晚上似乎是一个例外，那两个依偎在一起走进电影院的男人身上萦绕着奇妙的气氛……

    售票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

    就像是……就想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他们仿佛被单独的从这个世界切割出来。

    那种强烈的非人感让他们更像是鬼魂幽灵之类的生物，而非是正常的人类。

    更何况，那两个男人都是惊人的英俊，其中一个男人看上去甚至英俊得有人让人作呕。

    售票员并不知道那是因为德尔公司通过大数据生成了仿真人的脸，而在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过于完美的脸会引发人类本能的厌恶。

    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至少在这个晚上，售票员并没有意识到哈尔和斯克里普斯都并非完全的人类。

    而哈尔和斯克里普斯也难得地得到了一个清静。

    他们保持着那种亲密的姿势一步一步走进放映厅。

    好吧，如果让斯克里普斯自己来选的话，他大概不会选择这么丢脸的方式，但是那该死的通用系统实在太糟糕了，他完全难以保持自己身体的平衡，最后只能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哈尔的身上。

    “这可真令人难堪…”

    在入座的时候斯特里普斯小声的说道。

    “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哈尔飞快的扫视着全场，然后说道。

    说完之后，它明显感觉到斯克里普斯显得放松了一些。

    这很好。

    哈尔想道。

    就跟之前任何时候一样，他把斯克里普斯的快乐与平静放在了第1位。

    单，这个晚上似乎因为它拥有了另外一具躯体而变得格外奇幻而迷离。

    在绝大部分时候斯特里普斯与哈尔对事物的判断上都有着相当一致的想法，可是，在斯克里普斯因为他们的过度亲密感到别扭和僵硬的时候，哈尔却意识到自己的程序里出现了一小段不应该出现的情绪……

    它感到了开心。

    能够像是现在这样，紧紧地拥抱着斯克里普斯，让它感到了开心。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一直到300年之后，哈尔依然可以清晰的记起那个晚上那一场电影的每一个细节和片段。

    它天生就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它并非真正的人类。

    那些善于遗忘的人类。

    但奇妙的是，虽然可以记住一切细节。那一场电影对于哈尔来说却显得虚幻飘渺，就像是无数被归置在闲余空间里的数据一样。

    偏偏那个晚上的斯克利普斯在它的记忆里却是格外的鲜明和生动。

    在最初的僵硬之后，斯克里普斯很快就沉浸在了电影之中。

    那些浸入式技术其实在他们看来是有一些拙劣的，可斯克里普斯却显得十分投入。他专心致志都凝视着自己面前变幻的光影，仿佛可以真切都投入到那些不符合逻辑的虚幻恋爱之中。

    而就在斯特里普斯看电影的同一时刻，哈尔将自己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侧的人类身上。

    “砰——”

    耳边传来了爆炸的特效声。

    是无聊的凶险情节。

    哈尔忽然意识到斯克里普斯不由自主都伸出手握紧了自己的手指。

    那个男人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电影制造出来的情节之中，而当他感到些微不安的时候，他理所当然都抓住了哈尔。

    仿生人的皮肤触感系统做的十分的粗糙。

    但就在那一瞬间，哈尔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似乎炸开了一小朵火花。

    它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处理器开始疯狂都运转起来，那是潜藏于它表层虚拟人格意识之下的庞大系统正在运算。

    “哈尔？”也就在这一瞬间，斯克里普斯忽然转过头来望向了哈尔。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斯克里普斯问道。

    破天荒的，哈尔一直过了一秒钟以后才反应过来斯特里普斯究竟在对他说什么，因为在这一刻它正贪婪都不受控制的用自己的电子眼记录着斯克里普斯此刻的一切，他的表情，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虹膜里倒映着的自己……那张人类制造出来的，属于仿真人的脸。

    “没有什么。”哈尔说。

    【警告：数据出错】

    然后，哈尔的视野里忽然跳出了一个鲜红的标志。那是它自诞生以来拥有的第一个严重逻辑错误。

    它对斯克里普斯……它此生最重要的同伴，它的躯体的半个拥有者，它的主人……说出了此生以来第一个谎言。

    斯克里普斯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但是你的躯体很热……天呐，该不是仿真人出了什么问题吧？”

    斯克里普斯紧张了起来。

    “散热系统有一些非常小的问题，我很快就能解决，别担心，请享受你的电影。”哈尔又一次都说道。

    【警告：数据出错】

    又是警告。

    “哦，好吧……”

    斯克里普斯回了头，但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像是一刻之前那样享受电影了。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很清楚都知道哈尔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但当哈尔拥有了另外一具躯体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确定哈尔的情况了。

    他们再也不是完整无缺，完全紧密的一体。

    这让斯克利普斯开始不安。

    终于，在坚持了一小会儿之后，斯克利普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示意哈尔将他带离电影院。

    “我想回去了。”他说。

    “可是……”

    “带我回去。”斯克里普斯有些生硬都说道。

    仿生人终究还是听从了斯特里普斯的吩咐。

    “抱歉是我搞砸了什么吗？”

    在回去的路上，哈尔有些纳闷的问道。

    虽然斯克里普斯也知道，哪怕是这种“纳闷”也很有可能也只是一种虚拟人格的拟态，但面对哈尔的文化，他还是不由自主都感到了有些烦躁。

    该怎么说呢……

    在哈尔对他发出疑问的那一瞬间，斯克利普斯敏锐的意识到，一整个晚上他所感受到的不对劲究竟从何而来？

    当哈尔与他还是同为一体的时候，他们之间很少会出现这种沟通上的问题，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体的，就像是一个灵魂的两半，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共享着彼此的灵魂和身体……

    但在这个晚上，当哈尔拥有了另外一具躯体的时候，它似乎变成了另外的个体。

    它依旧是那样的敏锐，聪明，熟悉，可是它再也不属于斯克里普斯。自然，它也无从像是之前那样敏锐都察觉到斯克里普斯那些极其细微的感受与情感。

    这让斯克利普斯感到无比焦躁。

    他比任何人都无法承受这种感觉，他无法承受来自于哈尔的陌生感。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哈尔带着他回到基地，并且把他送入舱室之后，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强硬的要求哈尔回到实验室去。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哈尔穿着那具仿真人的躯体，在斯特里普斯的床边喃喃的说道。

    “我希望你尽快的完成所有的检查然后快一点回来……”斯克里普斯说。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看到你拥有身体确实很有趣，但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原样更好一些。”

    ……这个晚上的越狱电影还有激烈的情绪，让斯克里普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所以他也不会知道，在他熟睡以后，明明应该已经离开的哈尔又一次都回到了舱室之中。

    而他的系统已经出现了无数个程序错误。

    哈尔回到了斯克里普斯的床边，其实就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它的逻辑系统似乎已经出现了严重故障，陷入了一种玄妙的，不可琢磨的状态之中。

    “斯克里普斯……”它的脑海里重复着斯克里普斯的名字。然后，它慢慢的靠近了床上的人类。

    然后就像是电影院里的那样，他将手搭在了斯克里普斯的手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