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小伙子又说:“六号半夜两点半我爬起床看球,原本打算下楼去买点啤酒花生,经过老荣家门口见里面亮着灯。他平常九点前就上床的,那天半夜三更还不睡,难不成跟我一样起来看球?我本来想敲门喊他过来一起看,忽然听到屋里有人讲话,仔细一听……咳,我可不经常偷听别人说话的啊!”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听到屋里有个男人在发脾气,说什么‘不行、不能要你冒险、我不能连累你’这类的话。老荣说咱们五兄弟姐妹只剩我和你,我满身是病、没儿没女,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啥区别。那男人没理他,还是一个劲说不行。过了一会我听见嘟嘟声响,他们好像在捣鼓电话机。又过一会,那男人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挺伤心,老荣净说好话安慰他,叫他一定要挺住,还说什么‘这是咱们邝家子孙的宿命’。老荣平日说话磕磕巴巴、半天讲不出一句完整话,那天却口齿伶俐得很,跟变了个人似的。过得几分钟,我见快开球了也就没听下去。过了没多久突然又听见老荣屋里响起钉钉子的声音,不知道在拆桌子还是修板凳。到了第二天晚上八九点钟突然来了五六个殡仪馆的人直接把老荣抬走了,我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他们说接到家属电话报称家里死人了,要拉到火葬场火化。你说奇怪不奇怪,老荣一孤家寡人哪来的家属?他们抬出来的时候我上去瞧了几眼,确实香透了。我又问他们老荣犯什么病死的,他们说突发心脏病,死了有四五个小时。第二天他小女儿来过,随便烧了些纸钱、没呆多久就走了,也没说房子怎样处理。大哥,你问问他女儿房子卖不卖,我打算买下来跟这屋一起打通,你知道的,”转头瞟了小凤两眼,“以后我们结婚了要生孩子,一家子有大有小的,光这一间屋不够住!”
我唯唯诺诺应了,又问:“你有没有隔壁屋的钥匙?我们想进去上香、烧点纸钱!”
“以前护工还在的时候老荣把备用钥匙放我们家里,护工走了之后立刻收回去给他小女儿了,好像怕我们进屋偷东西似的!”小伙子的父亲从厨房走出来,眯起眼看了小凤一阵子,乐得合不拢嘴。
我奇道:“他女儿不是早就不管他了吗,最近又联系上了?”
“他小女儿前几个月来过两次,听说准备结婚、喊老荣去当证婚人呢。”
“沛荣叔的病全好了,生活可以自理啦?”这是我一直纠结的问题。
“自理个屁,连衣服都不会穿,吃饭喝水得靠护工喂,要是没有护工早完蛋了!上个月突然来了一帮人上门恐吓,护工担心出人命就辞职不干了,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大妈抢答似的说道,生怕让两父子争了先。
“恐吓?”我吃了一惊,“来的是石桥村的人吗?”
大妈摇摇头,“肯定不是本地人,他们说普通话的,一个个壮得跟牛似的,样子凶神恶煞,一看就是黑社会!”
“外省人……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吗?”
“反正不是好人!”这回小伙子成功抢答,“老荣好几年没出门,也不知道怎地搭上黑社会了。哼,说不定就是那男人给惹来的,牵连到老荣身上!”
小凤咳嗽两声,“我上个洗手间!”
小伙子立即施展浑身解数献殷勤,他爸给我沏上一杯茶,热情地拉着我扯家常。我心中思潮起伏,萌生出连串疑问,根本没心思搭理他,有一句没一句敷衍了事。
从小伙子复述的那句“咱们五兄弟姐妹只剩我和你”可以断定,当天晚上沛荣叔家里的男人一定是我爸!我爸不让他冒险、不愿意连累他,兄弟俩招惹什么麻烦了?跟车祸有关吗?还有,上门恐吓沛荣叔的是些什么人?护工走了、老婆女儿不管他,家里没有其他人,这段时间他一个人怎样熬过来的?十多年来他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什么人会发现他死了?什么人通知的殡仪馆?除了凶手,我实在想不出谁会关心那个空巢老人的死活!当然,我爸也是嫌疑人之一,因为六号晚上他一直跟沛荣叔待在一起。不过七号一大早我亲眼见过他,因为六月七日是高考日,他必须回学校监考,这个时间节点跟沛荣叔死亡时间不符(根据小伙子的话推断,沛荣叔的死亡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除非他离开前给沛荣叔下药、硬生生把他折磨到下午才断气,可是这么荒谬的假设我会相信吗?况且还有最关键一个疑点无法解释,殡仪馆人员到达时沛荣叔已经断气,凭什么一口断定死于心脏病?未经法医鉴定擅自把尸体运送殡仪馆火化是犯法行为,工作人员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错误!
想到这里我坐不住了,“沛荣叔是被谋杀的!凶手不仅杀人,还假扮殡仪馆人员将尸体运走,凶手和殡仪馆人员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