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沉香袅袅。
女子疏懒中带着清冷的嗓音响起。
“太公曰:‘渊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之,情也……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言语应对者,情之饰也……今臣言至情不讳,君其恶之乎?’……这段意思你能否看懂?”
扶苍缓缓点头:“渊源深远,河水才能长流不息,河水畅流,鱼类才能生长繁衍……君子志趣相同,情意相投,就会亲密合作,共同筹谋事业。”
“君子之说,也可用于君臣之间。”楚青凰目光落在书上,“君臣信任,相互器重,君臣之谊就能长久。夫妻之间亦如是,认知、眼界、格局、追求相同,夫妻之情可以长久,若一方依附于另外一方,或志趣不投,或唯唯诺诺,最终都会走至离散。”
扶苍沉默细思。
主子是在跟他解释为何一定要拜师学艺的原因?
“还有这段,讲的是帝王用人之术。”楚青凰手指轻点,“君王收罗人才,就如钓鱼的鱼饵,对待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饵。小才,中才,大才……要授予不同的职位官爵,才能让对方心甘情愿臣服。”
“这句,说的是君子心胸。”
“仁德之人,能够接受正直的劝谏,这句话用在君王身上最合适,若君王无德,心胸狭窄,听不得逆耳忠言,朝堂上便没有忠臣的容身之地,必将奸臣当道,小人横行。”
“还有这段……”
清清冷冷的声音时响时停,波澜不惊,以最直白易懂的言语,极有耐心地阐述着书中的观点。
东上阁外的长廊上,容毓和南曦安静地站着,虽离得有点远,南曦只隐约能听见青凰说话的声音,不过容毓耳力却好,把殿内说话的声音听了个一清二楚。
静静站了一会儿,两人转身离开,闲庭信步似的走过拱桥,待离得远了,容毓才淡淡开口:“扶苍也是运气好。”
南曦笑得温柔:“不然呢?”
不然?
容毓沉默片刻,没说话。
“他们的相处模式跟我们当年何其相似。”南曦喟叹,“我都忍不住怀疑,冥冥之中上苍是否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几乎如出一辙的经历,让人连反对都没了理由。”
容毓偏头:“如果没有这个原因,你会反对吗?”
南曦想了想:“若暖儿坚持,反对应该也没什么用。”
毕竟她自己当年都无可控制自己的情感,又如何要求女儿必须做到?
容毓缓缓点头。
孩子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何况暖儿的性情跟一般女子不同,她不会成为一个依附于男子而活的人,她有主见,不可能接受一段被强迫的感情。
这样也好。
容毓淡道:“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要她这一生顺遂无忧就足够了。”
南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落下,突然就想到了方才无意间听到的那句“认知、眼界、格局和追求相同,夫妻之情可以长久”,南曦不由兴味:“我们俩的认知、眼界应该也算是旗鼓相当吧。”
容毓微默,主动挽着她的手,声音沉缓柔和:“我不如你。”
“是我不如你。”南曦纠正,“妾身手无缚鸡之力……”
容毓扬唇:“认知和眼界的高低,跟武功毫无关系。”
南曦没有反驳,只道:“待此间事了,我们要不要回东陵一趟?昊儿登基之后忙于政务,无心后宫,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至今连选秀都没有过,大臣们的折子都怕都要堆成山了。”
容毓嗯了一声:“确实不像话。”
“战儿也是。”南曦蹙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像你?”
容毓那会儿二十岁出头就把她抢到了王府,两个儿子被容毓教导得文治武略皆是一流,可在感情上却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的特色。
容毓道:“要不把容战召来问问?”
“……算了。”南曦摇头,“让他休息吧,别大半夜的吵得他睡不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