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继续平静地说着:“第二个锦匣,写着‘四世朝危八柱分,独裁独断更迭频。’回看这一百年,钱氏皇族兄弟相残、父子相疑、叔侄厮杀,一一印证了君平公的谶语。百年之间,已换到了第九朝。想想百年前,仁帝、谦帝、襄帝,三朝共计百年,而今百年间,已经有了六位皇帝,各个横死夺位。八柱国,二者遁世于外、二者中立于朝,三者霸军,一者霸权……”说到激动处,母亲不禁喘咳起来。
云萦一时受到了不小触动,还在慢慢琢磨,但也随手将洗好的薄荷叶放在母亲手上,帮母亲缓解咳疾。
“不碍事了,萦儿,附耳过来,……”母亲将剩下的三幅谶语告诉了云萦,交了两样东西给云萦,才慢慢躺下。她似乎撑不住了,屋外的雨声小了许多。
“此话,不可传与外人,不可传与修习相术的徐家后人,你长大之后,只可传给族中值得托付的女子,母亲死后,……”云萦很想打断,却明白,母亲已经没有力气再提气说话了,所以就算听到此处,云萦也只能含泪听完。“你要好好活着,第三副谶语六年之后将被开启,不要被谶语支配,不要被命运支配,要做你自己……”最后一滴眼泪落下,母亲还是闭上了双眼。
刚刚似乎停了风雨,又大作起来。
“呜呜,母亲,母亲……”云萦声音凄厉,弟弟也惊醒,哭泣起来。而屋外的众人各怀心思。只有靳家兄妹和李叔李婶一直守到天明。
思绪尽,云萦的辇轿已经来到了澍王府。澍王府前,除了云萦的辇轿,还有一个新迎娶的侧室辇轿,其规格堪比云萦的正妃规格。这里面坐着的正是当朝新贵大夫池怀恩的的庶孙女池洛瑛。
辇轿停后,外面略嘈杂了些,云萦不想也知,池家定是想先一步入府,亦或是想同云萦一般走正门。谁知王府赵管事,只一句“依祖宗家法”便打消了池家的气焰。
云萦一行从简,只有李叔、李婶还有弟弟云茕。迎亲队伍是澍王府派的人,嫁妆不多,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排场。早时,云家的热闹也不是为她准备的,实则是因为今天也是她的姐姐云莺出嫁之日。云莺虽为继室女儿,但是要嫁给太子做侧妃,其场面规格当然要比她这个嫁给一个改了封号的不受宠王爷好上千百倍了。
云萦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进王府,婢女看上去比云萦大个十来岁,走路虽慢,但是步子还是比云萦快了些,云萦的裙摆又不合体,险些闹了笑话。还好这时,一个白衣少年从王府礼堂走了出来,用玉箫扶住了云萦。云萦行半礼道谢,只因有红盖头,看不到这少年的脸,只是从脚步和走路姿势大概推测一二。
到了王府正堂,也就是今日的礼堂,二人遵循礼制拜了天地。云萦听着脚步声,觉得这礼堂上应该没有几个人,除了服侍的仆人,观礼的应该只有五岁的云茕。礼毕,澍王楚玚用牵红引着云萦来到了侧院。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中有一小亭,亭旁有一棵老树,怕是有百年光景了吧。里面是三进院落,主房在中间。东西向各有一进院落,后来分别住着云茕和李氏夫妇。
楚玚上算细心,虽不像是在照拂云萦,但却总能保持与她只有半步之遥;而云萦这次没有了搀扶之人,走得更是仔细,勉强走进了洞房。二人坐定,喜娘按流程陪着二人走了一遍过场,掀完盖头,众人退去,云萦才放松了下来。
云萦看楚玚并未有离去之意,便起身从随身的嫁妆中拿出了一幅画卷和一支金钗,置于放佛龛的台前,放好后便跪地上,说:“王爷,可愿与我完成今日之礼。”
楚玚这一日都是冰玉般的笑容,看似温和,可那笑容中渗透着无尽的冰冷,只在众人离去后,他才放松面部表情。他一直不明白,云萦这八岁的女孩在想些什么,想尽办法嫁进一个不受宠的王府中,虽说她的境遇并不好,又与自己有婚约,可是也并不急于一时,甚至以自己母妃唯一的遗物当交换条件。在楚玚眼中,这个小女孩并不简单,初见时能用几句话赢得他的注意,几个问题能让父皇、母妃在其五岁时订下这门亲事,甚至能让他自己改变了几年来的盘算,只为求娶她进门。可楚玚不解,再不凡的小孩,她也不过是龆龄大小,又能有怎番作为?
直到楚玚看到她所设物品,才真正见识了这八岁小孩的手腕。楚玚,从今天起,他不得不从心底里承认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