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雨竹和教学秘书说自己想开一门《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读》，秘书让她这段时间准备一下，下学期开课。

    闲暇的时候她就在校园四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在图书馆门口，她看见了手里拿着两本薄薄的书的林家超，犹豫了很久，她还是上前打了招呼。

    “林老师，借书吗？”她指了指家超手里的书。

    “是啊，你呢，也是来借书吗？”

    “没有，我就是随便逛逛，”程雨竹顿了顿，“下午有课吗？”

    “这周都没有了，刚好有点时间改改论文。”

    “那，要一起去喝点东西吗？时间还早。”话一出口，程雨竹便觉察到有些冒昧了，但邀请已经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等林家超回答。

    “可以啊，学校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我听学生们说环境很好，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

    两个人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一个人的空隙，但他们的影子却紧紧挨在了一起。

    到了咖啡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靠窗的沙发坐下了。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绿植和花卉让人格外舒缓。

    雨竹放下帆布包，对林家超说：“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桌上只有两杯咖啡，咖啡的热气缓缓上升，隐没在空气中，伴随着似有若无的香气。

    雨竹环顾四周，不见家超。她顺着走廊走了出去，看见家超在玻璃门外打电话，神色很凝重。

    她想走上前去问问发生了什么，却无意中听见他在和妻子争吵。

    “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走下去的必要了，我不想妥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你不像以前那样理解我，没有关系，可你没有权利逼迫我如何生活。”

    “如果你一定要留在上海，那便离婚吧，我不想过去。心娟，你也不要拿孩子威胁我，我问心无愧。”

    “你又要来学校闹吗？你觉得丢脸丢得还不够吗？杜心娟，一直以来，是你在不断磨损我们的感情。可以啊，我们谈谈，我现在回去。”

    林家超匆匆挂了电话，转身往回走。

    程雨竹百感交集，她先是害怕，从来都是温润儒雅的林老师此刻神情严肃，声调也变高了，让她感到陌生，继而是窃喜，内心带着罪恶感的窃喜，离婚？是否意味着自己有机会“乘虚而入”了呢？她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本能的厌恶，但她发现这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严格来说，林家超直接塑造了她在文学上的审美，是她的老师，也是她的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说不清这种喜欢究竟如何归类，直到今天她听见了他和他妻子的争吵，内心突如其来的那种嫉妒和排他性的占有欲，让她明白了这是爱情，是一场荒唐的没有结果的单向的爱情。

    林家超的身影不断逼近，她一路小跑回去，故作镇定地坐在沙发上。

    家超一回来就说：“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不好意思，下次再请你。”

    “没关系的，下次再约。”程雨竹极力掩饰眼中的落寞。

    林家超顾不上和她再说话，匆匆离开了。

    留下的只有程雨竹一个人，和两杯已经冷了的咖啡。